憨痴包裹下的娇美精灵向人间的坠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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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聊斋志异・婴宁》中的女主角婴宁是蒲松林创造的狐鬼花妖世界中的女性形象之一,集那个时代凡间女子共通性于一身,“操女红精巧绝伦”。 身为异物的婴宁,在繁花丛中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却又在人世的训诫中隐去了笑容,她象征着美好理想的破灭,隐射出蒲松林生活的封建时代的恶浊对人性的扭曲。

关键词:憨笑;精灵;坠跌

中图分类号:I042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0)11-0008-01

《聊斋志异・婴宁》中的女主角婴宁是蒲松林创造的狐鬼花妖世界中的女性形象之一,集那个时代凡间女子共通性于一身,“操女红精巧绝伦”。除了王子服眼中的“荣华绝代,笑容可掬”摄人心魂的美貌外,还多了作为狐女的精灵气质。在女主角的命名上,“婴宁”之意取自庄子“其为物,无不将也,无不迎也;无不毁也,无不成也,其名撄宁。撄宁也者,撄而后宁者也。”(《庄子・大宗师》)。所谓“撄宁”,就是指得失成败都不动心的一种精神境界。蒲松林从立意上就赋予了“婴宁”的象征性,赞美她的天真,寄寓着对老庄人生哲学中所崇尚的复归自然天性的向往。在这种立意基础上,蒲松林就着重突出刻画她爱花爱笑的纯真性格。王子服视野中的第一次出场,她就“拈梅花一枝”,不久王生寻她第二次相见时“执杏花一朵,俯首自簪”、“含笑拈花而入”,和王生正面对话仍不忘询问婢女“视碧桃开未”,王生“穿花小步”时她藏在树头,以至嫁入王家不忘癖好“物色便戚党,窃典金钗,购佳种,数月,阶砌藩溷,无非花者”。关于她的“笑”,文中就出现了20多处,“笑不可遏”、“嗤嗤笑不已”、“狂笑欲堕”、“微笑而止”、“浓笑不顾”、“放声大笑”……各种姿态的“笑”中读者似乎看到了一张如花朵绽放的娇美容颜,一个无忧无虑的烂漫少女,犹如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花中见佳人,笑中嗅花香,花、笑、人三位一体,水融。

蒲松林似乎想要从她这两个自然透明的特性中预示婴宁的与众不同,一个憨痴的娇柔女子形象跃然纸上。她与传统封建社会中的少女不一样,不够矜持、少了些少女情怀、不懂得人情世故,就像老媪说的“少教训,嬉不知愁”。初次见王生,随手“遗花地上,笑语自去”,她丝毫没有考虑到女子的矜持,面对王生在后花园的深情表白,她也完全不知王生对花的喜爱不是花本身,而是爱花的主人,单纯到以为王生的爱仅是“葭莩之情”“瓜葛之爱”,直到王生明示了仍“俯思良久”。

可是最后的异史氏曰里又说“其黠孰甚”,看来“孜孜憨笑”、“全无心肝”的精灵婴宁也仅仅是她的外在的显性形象,隐藏在她灵魂里的狡黠、智慧是无法忽视的,她可以被当作是“大智若愚”,连蒲松林都亲切地称“我婴宁殆隐于笑者”,可见她并不像她的外表那般“憨”。仔细地将全文简单的情节前后串联,就可以发现蛛丝马迹。初次见面,她便在王生面前遗落下花,难道不是看出书生王子服对她的迷恋吗?为日后王生辗转反侧、魂牵梦绕留下信物,正是她也钟情与王生的证据。吴生随口编出的住址如果不是她特意依之幻化,为什么后来吴生再次考察时却“庐舍全无,山花零落”,连姑葬处都是“坟垅湮没,莫可辨识”呢?她为王生一人营造了这“乱山合沓,空翠爽肌”的大自然美景,一路用信念引领着王生,两人才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另一半。在面对王生的表白时,她表现出的误解甚至让现代人觉得不可思议,但我们丝毫不感到她故作姿态、明知故问,她用很思考、严肃、认真的态度让王生裸地表达出受尽相思折磨的情感,这是她借“憨”显示出的智慧,很不符合封建社会女性“安贞”的要求。

作为选择生活在人间的狐女,就算是水晶般的精灵也会有失去灵性的无奈。一方面,蒲松林希望通过婴宁的独特身份――狐女安慰众多苦读书生的艰辛,要用她们的灵性净化封建社会的恶浊,所以就有了婴宁主动向人间的介入,她主动出现在“寻常不令游郊野”的王子服的视线中,这是她跨出的第一步,接着大大方方地“遗花地上”,让王生因相思“醮禳益剧,肌革锐减”,直到王生众里寻她千百度又机智地安排老媪引他入室、天衣无缝地编出宗阀、同意王生带婴宁归家,离开了那片花草繁盛、茂林修竹的人间仙境,她算是完成了踏入人间的全部过程。至此,老庄“出世”的人生哲学被孔子“积极入世”的儒家思想取代。一开始,婴宁的纯真自然的天性能够给周围的人带来欢乐、解决矛盾,“笑处嫣然,狂而不损其媚,人皆乐之”,无论是邻女还是奴婢王母都被她“孜孜憨笑”征服。而另一方面,世俗和现实并非永远没有烦恼,险恶几乎无处不在。“智惩西邻子”是她彻底实现灵性到人性转化的关键事件。暂时的危险虽然被她富有灵性的技巧躲过了,但现实不可能允许灵性“肆虐”,“邻人讼生,讦发婴宁妖异”,虽然结果是化险为夷,但以理想中的灵性净化世俗中的污浊失败了,王母的一番话让婴宁醒悟,“由是竟不复笑,虽故逗,亦终不笑;然竟日未尝有戚容”。

身为异物的婴宁,在繁花丛中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却又在人世的训诫中隐去了笑容,她象征着美好理想的破灭,隐射出蒲松林生活的封建时代的恶浊对人性的扭曲。于是一个被憨痴包裹的娇美精灵坠跌入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