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短篇小说的叙述视角和语言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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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麦康伯短促的幸福生活》讲述了麦康伯在非洲打猎时由于逃跑被冠以“胆小鬼”的称号。受到妻子玛格特的羞辱之后，他变得毫不畏惧，但当他朝公牛射击时，其妻子从背后一枪致其于死地。主人公勇敢时感到幸福，可惜这幸福却如此短促。本文将着重分析叙述部分的视角转换和语言风格，以期在揭示小说主题的同时更好地欣赏作者的写作技巧。
叙述部分的叙述视角
小说叙述部分运用了全知视角以及全知视角和人物有限视角的转换。且看作者对狮子中了第一颗子弹后的描述，其中的全职视角运用尤为精彩，“它迈开大步，沉重地小跑起来，由于肚子受了重伤，身子有点摇晃。它穿过树丛，向高高的野草丛和隐蔽的所在跑去。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响，从它身旁擦过，撕裂了空气。接着，又是砰的一响。它感到子弹打中了它的下肋，而且一直穿进去，嘴里突然涌出热乎乎的、尽是泡沫的血。它飞似的向高高的野草丛跑去，它可以蹲在那儿，不被人看到，让他们带着那砰砰会响的东西走近，只要一够得上，它就可以向带着那个东西的人扑过去，把他逮住。”作者用全知视角把捕猎者的准确枪法和狮子受伤后的一举一动细腻地呈现出来，犹如摄像机在进行现场超近距离拍摄。作者的写作让人拍手称快，不仅得益于他对涉猎的热衷，更是其娴熟运用叙述视角使然。
至于全知视角和人物有限视角的转换，文中也不乏精彩例句，“那一个，威尔逊，白人猎师，她知道过去是真没见过。他差不多中等身材，浅黄色的头发，口髭又短又粗，脸膛红通通的，极冷的蓝眼睛，眼角有些鱼尾纹，一笑便快活地皱了起来。现在，他对着她笑了，她将目光从威尔逊脸上移开，看着他宽松的上衣里面肩膀搭拉下来的样子，上衣左边应当是胸兜的地方别着套在铁丝环上的四颗大子弹。她看着他棕色的大手，他肥大的裤子，他那脏极了的靴子，目光又回到他的脸膛上来。她注意到威尔逊脸部曝晒出的红色边上有圈白线，标示着他的斯丹森帽子留下的印记。帽子这时挂在帐篷支柱的一根橛子上。”片段中的斜体部分采用的是人物的有限视角。第一句用的是全知视角，从第二句开始的斜体部分突然变成玛格特的视角，以她的眼光观察威尔逊。视角转换悄然进行，没有丝毫迹象。最后一句中虽然有“她注意到”，但这时已不再是人物视角，因为“她注意到”和注意到的内容一并成为叙述者的观察对象。
又如视角转换运用最精彩的部分，“麦康伯迈出前座侧边凹下去的开口，踩着踏板下到地上。狮子还站在那里，威风凛凛，傲然朝着这边的目标，它的眼睛只显出个黑色的侧影,圆鼓鼓的，象大犀牛一样……望着这个目标……它盯住这个目标，并不是害怕，只不过在犹豫，是不是当着这么个东西下去喝水”，描写了汽车在狮子眼中的形象――目标，这个目标，这么个东西，这是视角转换仅存的些许迹象。这种陌生化的写作手法让读者用人物的眼光来观察熟悉的物品，无形中拉远了读者与熟知物品的距离，在读者心中产生了暂时的悬念。
叙述部分的语言特色
在对小说形式美有了一定的认识之后，我们还要继续探寻文本在语言方面的选择。《弗》中叙述部分的语言特色有：
一是长短句运用自如。海明威虽擅于使用短句，但《弗》中却有几处特殊的长句。如描写主人公驱车射猎野牛的场面，“汽车以每小时四十五英里的速度疯狂地穿过空地；麦康伯留神看着，野牛越来越大了，他终于看清楚一头庞大的公牛，它那灰色的、没有毛的、长满痂癣的躯体，它的脖子和肩膀连为一体，还有闪闪发亮的黑犄角，它跑在其他两头后面一点，它们迈着固定不变的、向前冲的步子，排成一列跑去；接着，汽车摇晃了一下，好象跳过一条路似的，他们快要赶上了；他可以看到那条公牛的庞大的向前冲的身子和它那稀稀拉拉地长着毛的牛皮上的尘土、宽阔的犄角的突出部分和鼻孔很大的鼻子；他正要举起来复枪，威尔逊嚷叫起来：‘别在车上，你这蠢货！’他并不害怕，只是恨威尔逊；这时，刹车已经踩下，汽车还在滑动，吱吱嘎嘎地向一旁斜过去，还没有停稳；威尔逊从一边下车，他从另一边下车；他的脚好象踩在移动的地面上，他打了个趔趄；接着，他向那头奔跑的野牛开枪，听到一颗颗子弹砰砰地打进它身体的声音，他对准那头正在以不变姿势逃跑的野牛把枪膛里的子弹全都打光了，最后想起要朝它前方肩膀中间部位打去；他正在笨手笨脚地装子弹，看到那头野牛倒下去了。它跪在地上，那颗大脑袋往后仰着；看到另外两头野牛仍在飞快地奔跑，他向领跑的那头开了一枪，打中了。他又开了一枪，没打中，只听到卡拉轰的一响，威尔逊开枪了，接着他看到那头领跑的野牛向前倒了下来，鼻子碰到地面上。）该句中，作者细腻而生动地描写了主人公射猎野牛的紧张场面。汽车的疾驶，野牛的奔驰，主人公的耳闻目睹，以及射击的每一个动作，都细致入微地展现在读者眼前。由于这一切都是在瞬间发生的，运用长句可以烘托出动作的连续性。作者以大师的姿态将紧张激烈的画面宛如实况录象般展现出来，这不仅缘于作者本人的狩猎经验，更由于他在适当的时候采用了适当的写作手法。
除了精彩的长句运用之外，短句也比比皆是。“在一切方面，他们就是他的标准，不过枪法除外。对于打猎，他有自己的标准；他们要是不遵守这些标准，尽可以另外雇人去陪他们打猎。他也知道，他们全都因为这点才尊重他。不过，这个麦康伯是个古怪的家伙。他不怪才怪呢。再说，他的妻子。唔，这个妻子。是啊，这个妻子。嗯，这个妻子。得了，他已经把这一切全撇开了。他扫了他们一眼。麦康伯坐着，绷起了脸，一副气冲冲的模样。玛格特呢，向他微笑着。她今天看上去好象更年轻、更天真、更娇嫩，不象平时那样显露出一种做作的美。她心里在想什么，那只有天知道，威尔逊想。昨天夜晚，她说话不多。但一看见她，心里就美滋滋的。”海明威对威尔逊的内心活动进行了全知描述，一系列的短句夹杂一些口语词，充分体现出威尔逊对麦康伯夫妻二人的真实看法。短句及口语词的使用表明威尔逊的内心活动异常活跃，也表现出他头脑精明，为人刻薄，极度自私的一面。
二是指涉词语的特殊性。作者开篇描述了麦康伯夫妇和猎师威尔逊打狮归来后的情况“现在是午饭时间，他们都坐在吃饭帐篷的绿色夹帘下，装得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这里蕴涵了许多不可知因素，不仅为下文埋下伏笔，而且造成了紧张气氛。读者不禁会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他们”是谁？作家一开始就用“他们”来指代小说中的人物，不仅缩短了作者与读者间的距离，还可制造悬念。此外，作家用上述句子作开场白，为后面情节的倒叙做了铺垫，把在此以前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作为故事中更不愉快的事情的背景。
三是描写部分和内心独白部分语言风格相左。文本中有多处关于威尔逊的内心独白，如“但愿这个家伙没打主意把我的后脑勺崩掉，威尔逊暗想。女人是打猎旅行的祸害。”又如“见他的鬼，罗伯特・威尔逊心想。十足活见鬼。看来会是那样，就让它那样吧。”其中，海明威使用了许多符合人物个性的词，这不仅揭示了威尔逊对玛格特的蔑视，也暴露了他冷酷的本性。
另外，还有几个描写片段，“早餐时，天还没有亮，他们三个全在桌旁，麦康伯发现所有恨过的人当中，他最恨罗伯特・威尔逊。” 又如，“威尔逊站起身，抽着烟斗，踱开去，对一个站着等他的扛说了几句斯瓦希利语。麦康伯和妻子还坐在桌旁。他盯着自己的咖啡杯。”此处作者笔锋立转，使用了地道的美式英语。两部分语言风格截然不同，突出了威尔逊的个性，也表现出叙述者的旁观者姿态。海明威易如反掌地做到在了不同语言风格之间进行自由转换，其高超娴熟的写作技巧展露无遗。
通过分析文本在结构范畴和语言表达范畴的运作特点，我们可以看出，在小说的叙述部分，海明威不仅采用了多种叙事视角，而且还灵活运用长、短句，选择特殊的指涉词语，给予描写部分和内心独白部分不同的语言风格。叙事视角的运用技巧使我们领略到写作大师海明威独到高超的写作技巧，对语言的谨慎选择又使我们窥探到超越文本表面的深层次涵义，这对揭示小说的主题无疑起到一定的辅助作用。
（作者单位：太原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
参考文献：
[1] ERNEST HEMINGWAY. The Essential Hemingway [M]. London: Arrow Books Ltd., 1993: 457-489.
[2]黄修齐.《弗朗西斯・麦康伯短促的幸福生活》写作技巧窥探[J].//郑声涛. 全国优秀英语学术论文集(中卷). 成都:成都科技大学出版社, 1995: 711-716.
基金项目：
太原科技大学校青年基金科研项目（20103029）
山西省科技厅软科学研究项目（2011041055-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