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拙茶:大成若缺,大巧若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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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烧,不仅是燃烧薪柴,更是人与窑的对话、火与土的共舞。锔瓷也是一种精湛的技艺,甚至可以把瓷器破裂处补成一枝梅花,刚好遮住裂痕,像是器物从来就没破碎过。”

台湾茶,高山孕育的精灵

如果你走进一家茶店,告诉老板你要买龙井、碧螺春或普洱、大红袍,老板说没有,你会不会觉得奇怪?

成都小南街的拙茶就是这样的一家店。

先别急着失望,没有这些我们耳熟能详的名茶,也许会有其他的惊喜,譬如店主正在请我们喝的“舞鹤佳人”,譬如“东方美人”、“梨山茶”,“阿里山茶”……现在你或许猜出来了,这是一家专门经营台湾茶的店。

提到阿里山,你肯定和我一样,脑海中立刻会有一个旋律响起,“高山青,涧水蓝,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呀……”这里我们不谈姑娘,我们谈茶。正像歌里唱的一样,阿里山青山绿水,苍松翠柏的美颜,终年氤氲飘狂的小岗,宛若梦幻仙境。

不过决定台湾茶口味还有另一个关键因素――海拔。海拔越高,口味越佳。阿里山区正是台湾海拔最高的种茶区。如此环境下孕育出的茶,汤色微绿金黄,口味甘醇,柔滑无比。更难得的是可以冲七八泡以上,不论泡的时间长短,即使是泡一天也不变色不变味,依然香味纯正。

而阿里山,只是台湾七大著名产茶区中的一个。

拙茶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字:“大巧若拙。”真正优美的东西,不需多加修饰,自然就是最美。茶也一样。台湾茶生长于纯净的山中,山中更有不少古茶树。自然古朴,朴质近拙,这是“拙茶”的一重含义。喝一杯茶,随着茶汤,似乎把一座山的天地精华、云气雾气一起喝进了身体。

但如果你以为这仅仅是一家可以品茶买茶的店,那你就错了。

柴烧,火与土的共舞

拙茶入门处,一扇木格屏风下放着石缸,一缸清水中,三尾金鱼灵动地游走着。分明是动态的画面,在生趣盎然中,却让来客感觉无比澄静,想起诗句“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店主是一位清雅的女子,人造境,境衬人,人境相宜。因喜欢茶,也喜欢搜集心仪的茶具,于是她慢慢爱上了陶瓷。

转过屏风,当你以为将看到琳琅满目的茶叶时,发现看到的却是琳琅满目的陶瓷艺术品,或素洁,或拙朴,风格各异。

“这些陶器很多都出自台湾陶艺大师蔡荣佑和简铭之手。”店主向笔者介绍,“蔡荣佑这个名字对于大陆民众来说或许还很陌生,但在台湾,他两次荣获陶艺终生成就奖,早已蜚声海内外。传统陶艺是分工合作,很少有个人风格。拉坯、修坯、画陶、上釉、烧窑……分由不同的人完成,所以只知那个窑出品,并不知道是谁做的。但蔡荣佑老师做的是现代陶艺,从拉坯到烧窑由自己完成,因此个人风格非常明显。”

另一位简铭先生,则是台湾薪柴烧创始人。在大量使用瓦斯和电烧的今天,他仍然坚持用薪柴为燃料烧制陶瓷制品,并自成一派。

柴烧,不仅是燃烧薪柴,更是人与窑的对话、火与土的共舞,运用最原始自然的方式结合而成的美丽作品。一件柴烧陶器摆在面前,能在它的表面观察到火焰流窜在坯体上所烙下的吻痕,以及木柴燃烧灰烬产生的落灰釉。其质感粗犷自然,色泽深沉内敛,一派古雅之风,正合了拙茶“拙”的格调。

“柴烧之美在于每一件作品都不同,没有两件作品的颜色铺陈是一样的。简老师的每一件作品都经历氧化、还原、落灰和窑变的炼,在作品未出窑之前,谁都不知里面的颜色变化,这就是柴烧令人期待、爱不释手的原因。”店主说完,将公道杯中的茶水分给众人,然后让我看灯光下的杯壁,竟然泛着淡紫色,不得不让人叹为观止。

“简老师让我吃惊的是,他连揉土都用手揉,现在一般都是用机器了。手工的可贵之处在于它的独一无二,这样的东西才称得上艺术品。机器模子做出来的器皿,省时省力,但没有个性,没有情感,就只能用来批发了。”

据说曾经有一位客人到台湾找到简铭老师,见面便说,“我要批发你的东西,你有多少陶器,我全都买了。”口气很大,但简老师的脸色马上黑了下来,“我这儿不做批发。”结果来人耸拉着头走了,一个陶器也没买到。

“跟这些大师交往,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诚意。”店主说自己多次上门,大师才同意将四川地区的经营权交给她。“而一旦答应了我,即使这个月一件东西没卖出去,他也不会把这个经营的权力交给别人,这是他们的底线。”

既是茶具,除了艺术观赏之外,更要兼具实用性。“适材适用让器与物呈现出用意方为真诚。”这是简铭老师接受媒体采访时的原话。在拙茶的茶桌上,笔者亲身验证了这句话。店主正在用来为我们泡茶的公道杯,看起来流线形极好,所有的幅度最后归集到了杯嘴上。当我握住杯身时,才发现它的造型刚好是手半合的形状,而茶水倒好后,只需将杯子轻轻向上一扬,水立即止住,可见杯嘴角度拿捏之准。

“我们店里的陶器不仅仅有茶具,也有用来插花的陶罐,用来装饰的瓷瓶。”其实不用店主说,拙茶里的摆设已经说明了这一点。店里的陶瓷器物,如果有客人喜欢,可以买走,没买走的,安放于两面墙壁,就是这间茶室里最好的装饰。不同季节,店里也会摆放不同的插花。一如现在,便有数枝腊梅插于陶罐之中,一些散落的浅黄梅花,被随意地撒在木桌上的茶具四周,更添了一种古雅淡远的诗意。

“有时候客人碰到自己喜欢的插花,会将花和陶器一起买走。”店主浅笑着说。我有点心生羡慕起来,能将自己喜好之物与事业结合起来,何其有幸。

锔瓷――“破瓷重圆”的艺术

店主的先生叫黄柏彦,专业是机电,但听了他的兴趣,我更愿意称他为“玩家”。

用他自己的话说,“从小就喜欢亲自动手做一些小东西。”相对于机器生产出来的产品,他更乐意自己来做,以从中找寻趣味。

少年时代,他就喜欢自己烧制陶器。“比如我想要一个茶杯,就会按照自己想象中的去设计。先找黏土,用拉胚机把湿泥拉成圆柱体,然后随着拉胚机的旋转,把圆柱体向自己构思的形状靠近。制作好器形,再去窑里烧。如果烧出来不是自己满意的样子,也会觉得怎么搞成了这样,那下次烧制的时候就会去不断改进,或者像其他师傅请教,终于亲手烧出自己中意的器物时,那种欣喜和成就感,是你去直接购买一个东西无法比拟的。”

他也制作一些茶择,自己选择竹片,自己打磨造型。当问到哪种茶择更好时,他却说没有哪个更好,只有更适合。“我喜欢简约的,那我就做成这样,别人喜欢雕花的,那可能会在茶择上雕一些花草。你甚至可以捡一片干净的枯叶做茶择,也别有情趣,只要能量取茶叶即可。”

最近两年,黄先生迷上了一项新手艺――锔瓷。直白地说,就是把破了的瓷器重新修好。

此事的缘起,是他送了一个瓷器茶杯给太太,太太很喜欢,但喝茶时意外摔破了这只杯子。为了弥补这个遗憾,他开始打听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破碎的杯子补好。“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技术,我把杯子的碎片寄到山东一个锔瓷匠人的手里,几天后,等我重新收到杯子时,杯子已经重归于好了,而且滴水不漏,虽然多了一些补丁,但并不影响他的美感。”黄先生将那只补过的茶杯拿出来,展示给笔者看。“我当时就觉得太神奇了,我也要学。”起意之后,很快他便在一本叫《台湾茶具》的书上了解到一位锔瓷大师――王老邪。王老邪是别号,本名叫王振海,中央电视台《探索・发现》栏目曾对他精湛的锔瓷技艺做过专题报道。趁着王老师到台湾授课的机会,黄柏彦很快通过朋友结识了他,并拜为师父。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说的正是锔瓷技艺,即在裂开瓷片的裂缝两侧对称钻孔(并不钻穿),然后使用金属丝(锔钉)固定。在旧时,专门有锔瓷匠人以此为营生,穿梭在街头巷尾讨生活。

据说当时的锔瓷匠人在修补完一件破损的瓷器后,总要向顾主讨碗水喝,然后当着顾主的面把水倒进修好的器皿中,一边收拾工具,一边和主顾主闲聊,几分钟后锔匠会把修好的器皿端起交给顾主。向顾主讨水也就告诉主人修补完工,可以当面验收了。当顾主看到破损的器皿被修补得滴水不漏时,也自然很高兴地给钱了。

本是一门高明的传统工艺,但随着现代生活的演进,锔瓷与那些匠人一样消逝在历史中,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然而总有少数几个人,在今天仍然将它拾起,在实用性淡化之后,变成了一门艺术。比如拙茶的男主人,黄柏彦。

他向笔者展示了几件他补好的茶杯茶壶,补丁并不显得突兀,反而为瓷器添上了另一种残缺之美。他计划着今年要再去师父沈阳的家里,向他学习更精致的锔瓷技艺,在王镇海老师的作品里,甚至可以把瓷器破裂处补成一枝梅花,刚好遮住了裂痕,像是器物从来就没破碎过。这就是更高的艺术了。

这不仅让人想起《老子》中“大巧若拙”前面的一句,“大成若缺,其用不弊。”最圆满的好似欠缺,可它的作用永不枯竭,“锔瓷”不正印证了这一哲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