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抄本里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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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流水，悄无声息地淹没了过往——

一

中学的时候，班上大部分同学都有自己的摘抄本，一般都是硬皮的，区别于普通的软皮作业本。尽管那种硬皮本也不过只要几块钱而已，但对于零用钱有限的中学生来说，已经算“高级用品”了。

这些硬皮本，有的用来摘抄美文，有的用来摘抄歌词……如果一个人的摘抄本“经营”得好的话，会在班里被同学们不断借阅，传来传去。

其中，歌词本最受欢迎。流行歌曲本来就是生活的调料，偶尔对着歌词哼几句，是很好的自我解乏方式。况且，那时候音乐磁带盛行，晚自习前经常能听见教室里传出打开录音机、翻转磁带的声音。

晨读时，教室里格外热闹。遵守纪律的学生大声读书，淘气的学生从歌词本第一页唱到最后一页，晨读也就结束了。

我也有一个摘抄本，不过里面大部分摘抄的都是美文和句子。我也经常在晨读时把它当教科书来朗读，当然，它比教科书有意思多了。可能是因为我的摘抄本摘抄时间长，内容丰富，所以一直保持着不错的借阅率。

那时候，我暗恋班上的一个男生，常常装作不经意，从别的同学那里借来他的歌词本，看看上面又增添了什么新歌，顺便再看看他以前摘抄的那些。光是看着那些字迹，我便觉得很欣喜。

想到自己的摘抄本常常在班里被传阅，他也一定翻过吧？所以，我很喜欢自己的摘抄本被借出去。

二

在家整理学生时代的旧物，从箱底翻出几个厚厚的摘抄本。

打开其中一个，看到页眉、页脚上竟然都有近似魏碑体的字，尽管小，但还是有些醒目。我迟疑了一下，怎么我的摘抄本上有别人的字迹？

哦！我想起来了。

高二，文理分科之后的某天，理科班的S过来找我借摘抄本。高一时我们在同一个班，座位还靠得十分近，算比较熟悉。因此，我没怎么犹豫，就将摘抄本借给了S。两天后的早晨，他将摘抄本还回来。晨读时，我翻开摘抄本准备朗读，发现每页上都多了批注——他针对我所摘抄的文字写下了一些简评。尽管他的字写得还不错，但我心中仍冒起火来：这要我以后怎么放心再把这个摘抄本借给别人？要是让我暗恋的那个男生看见，还以为有异性和我关系不一般呢！

“你在我的本子上乱写什么？”我在校园里碰到S的时候，忍不住向他“开火”，尽管离事发已经过了好几天。

“哪有乱写？”他竟然装糊涂，随后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不就是写了点儿字嘛！”他竟然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当时气得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狠狠地瞪了他两眼，然后非常生气地走开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将那个摘抄本借给任何人。它被我藏在课桌里直到高中毕业，毕业后就一直沉寂在我家里的箱底。

三

当年被自己放大了无数倍的愤怒，现在想来只觉得好笑。

我仔细看S留在我摘抄本上的批注，也常忍不住笑。比如，在我摘抄的文章《独处》后面，他这样写：“独处自然有独处的好，但也不要太封闭，敞开心扉会感受到不一样的生活。”

当年，我确实太愤怒，都没仔细看S写了什么，只想用涂改液把他写的全都涂掉。

此刻，我忽然想到，假如当时是我暗恋的那个男生在这个摘抄本上留言，那么我一定会如获至宝般地珍藏，甚至会向其他同学炫耀，以证明我和他的关系不一般。年少时的心思就是这么奇怪，喜欢一个人时会默默关注那个人的一切，不喜欢一个人则会对其的一举一动均视而不见。

后来，我在校园里再也没有遇见S。听以前班级的同学说，他转学了，去了一所更好的学校。我记得，得知这一消息时我很平静，似乎还在庆幸什么。

四

翻到摘抄本的最后一页，封底上是张镐哲《再回到从前》的歌词。

高一时，这首歌在班里的传唱率很高。不知道为什么同学们都喜欢这首歌，难道大家早预见到多年后的今天，我们都要用这首歌来追忆曾经吗？

曾让我愤怒无比的S，如今我仅仅记得他的名字；曾倾注了暗恋情愫的男生，如今我再也记不起他的轮廓……脑中相继闪过很多同学的模样，不知道那些花儿们如今都在何方盛开着？

现在的我也没了摘抄的习惯。两年前，我买了一个很精美的本子，而今那上面也才写了不到十页。有时候，读到令我欣喜不已的段落，赶紧摘抄下来，过段时间再读却发现竟是那么陌生。在如今的生活中，我不再每天阅读，也不再有晨读……我有些惊讶，自己怎么在长大之后就丢掉了那么多好习惯？

时光如流水，悄无声息地淹没了过往。

再也找不回流年里的那些故事，其实感伤的又何止是你我？

再也不会有谁记得那些青春，除了箱底早已泛黄的摘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