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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翔凤池 文彰华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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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2010年西泠春拍上那方“石破天惊砚”一样,这方夔龙砚也是沈石友的生前爱砚之一,拓片收入其子辑印的《鸣坚白斋研目》(见《鸣坚白斋研目》第二卷第24砚)和上海书店刊印的《沈氏砚林》(1993年印行,第162页第65砚)二书。砚因端首阳刻夔龙纹得名,端溪水岩石质,长13.9厘米,宽8.5厘米,厚3.4厘米。砚有二铭,一左侧,一砚底,左侧沈石友自撰铭文,吴昌硕书铭,砚底则铭文与书法均出自萧退庵之笔,质地细腻,形制古朴,耐人把玩。

夔是上古传说中的一种奇异动物,独角孤足,其形类龙,故先民们将其称为夔龙,夔龙令人欢喜的形态经过先民们的提炼,早在三干多年前的商周时期就已经被高度图案化,成为华夏民族的一种图腾和最为人喜爱的传统纹饰之一。巧合的是,尧舜时有一名夔姓乐官,名字与夔最重要的特征又相同,叫夔一足,以致让后人引起混淆,以为这位乐官与夔一样只有一只脚,是“孤足之人”,此事《吕氏春秋・察传》中有记载:某日,鲁哀公问孔子,舜时的乐官夔是否只有一足?孔子说:“昔者舜欲以乐传教于天下,乃令重黎举夔于草莽之中而进之,舜以为乐正。夔于是正六律,和五声,以通八风,而天下大服。重黎又欲益求人,舜曰:‘……若夔者,一而足矣。’故日夔一足,非一足也。”舜帝举贤得夔,用人有道,意思是像夔这样的人才,有一个就足够了,不必多求。所以“一足”既不是指乐官只有一只脚,也不是乐官的名字,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误解,是对舜帝原话误读所致。然而这个误读让夔龙受益,客观上加强了人们对夔的认识,促进了夔龙纹饰的传播,夔龙愈发让人喜爱了。

夔龙纹饰最早出现在商周青铜器上,后来历代因循,广为延用。大凡刻有夔龙纹饰的器物多为与礼有关的场合所用,比如礼器、赏器、陈设家具以及文房用品等等。此砚以浅浮雕法刻夔龙纹,通体围绕墨堂布局,墨堂上方为夔首,夔龙口微启,目平视,呈祥瑞之象。因为年代久远,(此砚沈石友之后归藏日本著名收藏家桥本关雪,桥本关雪断此砚为宋代遗物。是否宋代可探讨,但这是一件有相当年纪的古代遗物则无疑),纹饰稍有消磨,仿佛沧桑让夔龙渐行渐远,在霭霭紫色中如入紫云深处……沈石友情怀高古,博雅多思,这样的砚台经其摩挲,便有文脉牵住他的手,于是情不自禁提笔作铭日:“夔龙集,凤皇池,吁嗟!此砚不遇时。”廖廖数语却是星空万里。所谓凤皇池,旧指帝王园圃(禁苑)中的池沼,事出魏晋时中书省(始设于魏晋,乃承君主意旨,掌管机要、政令的官署)设于禁苑之中,因为接近皇帝,故中书省又称凤皇池,后人以此代指,凡中书省的机要职位都被称为凤皇池。所以这方砚上的纹饰有龙翔凤池、文彰华彩的寓意,在沈石友的心目中是可以媲美宫廷官砚的上好佳品。这么好,沈石友为什么还要为这方砚台叹息(吁嗟)呢?这是时代使然,原因不外有二:一、沈石友此砚得于“甲寅冬”,“甲寅”即1914年,清帝溥仪逊位的第三年。试想,大清王朝已经一去不复返,“凤皇池”更有何为?这让生于咸丰八年(1858),时年57岁的沈石友面对此砚台难免流露遗老情绪,当然只能叹息这方砚台“不遇时”了。二、沈石友诗书满怀,但是未取功名,一生布衣,此“中书省”用物却为一布衣所有,舔墨吟诗岂不让夔龙砚蒙受委曲?文人善于想象,言辞虽耸人,但不违情理。砚底萧退庵的铭文也是围绕夔龙纹饰展开,然而后二句“文质彬彬,如古君子”却是借物喻人。萧退庵是沈石友的同乡好友,对沈石友极为了解。孔子在《论语・雍也》中说“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彬彬就是文质相半,沈石友性情温和,举止儒雅,质文互为表里,萧退庵以此八字评说其人,很是恰当。曾经有人问我,此砚如果没有吴昌硕、萧退庵的铭文,它的价值如何?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跟进一句反问:沈石友购置此砚时有吴昌硕、萧退庵的铭文吗?没有,那么沈石友为什么购藏此砚?这涉及沈石友的收藏观乃至对一件古物的价值判断,其实答案是现成的。砚上有文化,但是得感受,感受到了就美。文人作铭文无非是锦上添花,往砚上呵气,但是呵气呵出了学问,呵出了文化,砚台就会呈紫气,浓包浆,续文脉,如此方可称妙,这方砚台让人爱不释手,这是重要的原因……

无庸讳言,对砚的鉴赏吴昌硕不如沈石友,吴昌硕自己也知道,所以他非常欣赏沈石友的眼光和渊雅学识;而于书画一道则沈石友不及吴昌硕,因此沈石友敬佩吴昌硕的艺术才华,尤其喜欢他充满金石味的篆书或者行书书法,这种互相间的欣赏以砚台为媒介让两个人唱和互补,传为艺坛佳话。然而吴昌硕每为沈石友题砚几乎都不曾见到砚之实物,当年两人一个在上海,一个在常熟,沈石友不可能捧着砚台从常熟赶到上海来请吴昌硕书铭,吴昌硕也不会特地从上海赶到常熟去为沈石友题铭,一来一去加上耽搁,在当时的交通条件下得三天时间,况且沈石友的砚台是逐方积累的,两个人谁也赔不起那么多时间。怎么办呢?当年吴昌硕应酬的事多,而每有题诗作跋之类的事情,他就写信向沈石友求助,沈石友就会为吴昌硕代作诗文。于是机会来了,在复信或者寄奉代拟诗文的时候沈石友就对新置砚台量出尺寸,裁好纸样,然后附在信里寄往上海,吴昌硕再为之书铭。如此两个人书信往来了十几年,在《沈氏砚林》所刊167方藏砚中,有125方经吴昌硕书(题)铭,这些铭文基本上都是通过书信传递的。这中间他们也遇到过麻烦,当年邮检严格,寄包裹不能附信,挂号信里也不能夹寄其他东西,否则会被罚款,但是偶尔可以讨价还价。有一次吴昌硕给沈石友寄挂号信,就是从八百文还价至五百文后才付寄的。还有一次吴昌硕收到沈石友寄来的两本书,因为中间夹信被邮局查获,罚了吴昌硕一元六角,为此吴昌硕耿耿于怀,写信告诉沈石友,并提醒他:“寄诗时不并写信,因邮局为难耳!”非常有趣。吴昌硕题砚题多了,也滋润了那颗爱砚之心,他想看一看沈石友收藏的砚台,就写信给沈石友:“公得砚如此之多,惜未能一游琴川,以广眼福……”很明显,有言外之意,其时吴昌硕69岁。大约沈石友不甚领会其意,之后吴昌硕在为沈石友书写一条砚铭时更是砚瘾大作,于是展笺驰笔直书:“……砚兴独辟,如有中等者(取其磨墨爽利)能见惠一方不?”两人的关系太好了,如此索砚是不见外的。但不知沈石友这一次是否有赠,7想来吴昌硕一定如愿,因为从现有数据看,吴沈二人交往三十余年似乎没有爽约的记载。夔龙砚上的铭文就是此时前后所作,这一年吴昌硕7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