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禅话 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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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面革心

日本江户时代，有一位名叫大愚良宽的禅师，将一生致力于参禅修行，不曾松懈过一天。

他年老之际，一日，家乡捎来消息，他的外甥不务正业，成天吃喝玩乐，快倾家荡产了，家乡父老希望这位和尚舅舅能大发慈悲救救外甥，劝他回头是岸，重新做人。

于是，良宽禅师不辞辛苦，走了3天的路，回到久违的家乡。外甥见到和尚舅舅回来，十分高兴，恳请禅师留宿一晚。

良宽禅师在俗家的床上禅坐了一夜。第二天清晨，他准备告辞离去，坐在床边穿鞋，两手却一直发抖，很长时间都系不好草鞋的绳带，外甥见状，蹲下来帮舅舅将草鞋绑好。

这时，良宽禅师慈祥地对外甥说：“谢谢你了，你看，人老了真是一点用都没有。你好好保重自己，趁年轻时好好做人，把该做的事情做好。”

说完，良宽禅师头也不回地走了，对于外甥先前放荡的生活没有一句责备。那天以后，他的外甥再也不过花天酒地的浪荡生活，从此洗面革心，奋发向上。

高与远

龙虎寺禅院聚集了许多青年学僧，正在寺院围墙上，草拟一幅龙争虎斗的壁画。画中，龙在云端盘旋，正作势往下冲；虎盘踞山头，作势欲扑。虽然已修改多次，学僧们总认为画的动感不足。

恰巧无德禅师从外面回来，学僧们就请禅师对这幅壁画发表一下意见。无德禅师仔细观看后，说：“画得很好！但是，龙与虎的特性没有掌握住。龙在攻击前，头会向后退缩；虎要上扑时，头必然会向下压低。龙颈后曲的角度愈大，虎头愈贴近地面，就冲得更快，跳得更高。”

学僧们欢喜受教，齐声说：“老师真是一语道破了，原来我们不仅将龙头画得太向前，而且虎头也抬得太高，怪不得总觉得动感不足。”

无德禅师借机开示学僧们：“为人处世、参禅修道的道理也一样，必须退一步准备之后，才能冲得更远；谦卑地反省之后，才能登得更高！”

学僧们不解：“老师，退步的人怎能向前？谦卑的人又怎能更高？”无德禅师严肃地说：“你们且听我一偈：‘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身心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诸位仁者，能会意吗？”

至此，学僧们似有所悟。

禅者的人格，有自尊的一面。他们有时顶天立地，孤傲不群，有如龙抬头虎前扑；但有时也非常自谦，有如龙退缩虎低头。这正说明了当进则进，当退则退，当高则高，当低则低的道理。所谓进退有据，高低有时也。

龙为兽中之灵，虎为兽中之王，禅者乃人中之贤。同样都要以退为进，以伏为高，以谦为尚。以这样的原则来参禅修道，做人处世，不也非常相宜吗？

除却心头火

唐宋时代，一位久战沙场的将军厌倦了战争，很想剃度出家。一日，他去拜访大慧宗杲禅师，禅师劝他不必出家，留在社会上、家庭中奉行佛法也是一样。将军十分坚持，表明自己已看破红尘，请禅师慈悲收留。

宗杲禅师说：“你有家庭、有妻子、有儿女，而且社会习气太重，不能出家。”

将军说：“我现在什么都能放下，妻子、儿女都不成问题，请您即刻为我剃度吧！”禅师还是没有答应。

此后某天，将军起了个大早，到寺里礼佛，宗杲禅师问他：“将军，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拜佛呢？”

将军学着以禅偈来回答：“为除心头火，起早礼师尊。”

宗杲禅师半开玩笑地响应：“起得那么早，不怕妻偷人？”

将军非常生气，粗暴地大骂：“你这老怪物，讲话太伤人！”

禅师哈哈一笑：“轻轻一拨扇，性火又燃烧，如此暴躁气，怎算放得下？”

大慧宗杲禅师的意思是说，我不过一句话，你心中的瞋火就烧起来了，这样不能忍耐、容易暴躁，怎么能说放得下？

我们常说“放下”，却不是口说就真能放下，更多的情况是“说时似悟，对境生迷”。习气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做人，最好能像手上拎的皮箱，要提得起，但到了目的地以后，皮箱也要能放得下。有的人提得起，放不下；有的人放得下，提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