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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世纪六七千年代,杭州饭店是杭州最大的宾馆,外国元首来杭州,也下榻杭州饭店,后在杭州饭店旁又造了一座高楼,叫西泠宾馆,实际上是杭州饭店的一部分。西泠宾馆刚造好,法国总统蓬皮杜来杭州,准备下榻西泠宾馆,人还未到,一场大火将西泠宾馆烧掉了,现在的这幢楼是在原基础上重建的。当时杭州饭店的经理是叶勃新,叶经理为人豪爽,热情诚恳,极喜书画艺术,全国著名书画家来杭,都下榻杭州饭店,杭州饭店都热情接待不收费,费用由邀请单位支付。时间长了,叶经理与这书画家都成了好朋友,他们有什么事要叶经理办,没有办不成的。所以书画家都乐意为他写字画画,他收藏甚富。我们都是书画爱好者,他得到佳作必叫我去他办公室欣赏,同时叫我拿去装裱,他曾送我潘天寿先生书法与画,还有其他人的,我又转送他人了。有一次叶经理问我有没有黄胄的画,我说没有,他说叫黄胄给我画一幅,我说那当然好。不久黄胄寄来一幅横帔,画八只毛驴,神态各异,有坐地回首者、有前行低头者、有快步奔跑者、有回首添脚者,墨色浓淡不一,造型完美正确,线条流畅扎实。驴的骨骼肌肉,清清楚楚,画驴点睛恰到好处。题款为:叶公嘱为郁重今同志画,并请指教之,一九七三年八月,黄胄画于北京。黄胄当年到新疆体验生活,与牧民共同生活多年,对驴马等动物生活习性了如指掌。观察得十分细微,所以他画的驴马犬等动物都栩栩如生。这幅画是黄胄的精心之作。
得此佳作后,与程十发先生的行书裱成手卷,程先生的行书很有趣,抄录如下:傅青主逸事甚多,有内阁老茶房,山西人,予癸未夏,夜直内阁,此茶房为予煮粥,说傅青主至今不曾死也。为言其婶母入山为尼,师傅青主云。俄王供事呼茶甚急,未竟其说。越十九岁,记于扬州絮园,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养生之诀也。即因方而为圭,亦遇圆而求壁,处世之方也。忽见傅青主字,忽思此数言,羽O山民赘字于絮园。人活百六七十岁不奇,嵇康说之。又赘。秋暮晴窗,录定庵题阳曲傅青竹(主)书跋。奉重今老兄法教,十发。
手卷裱成后,十发先生题引首“郊原散牧”四大字,并亲题签条“染黄胄画驴程十发行书合卷”,重今老兄藏,十发签。
黄胄少女放牧图
一九八年春,应省委领导之邀请,黄胄与夫人郑闻慧,女儿梁樱一家三口来杭州,住在西湖国宾馆。那时西湖国宾馆门禁森严进出很不方便,黄胄交待省委派给他的司机,每天上午来接我去刘庄。我们或是在刘庄散步清谈,或是乘车去风景点走走,或是看他画画,他有时画各种姿态的牛,有时画各式各样的马,有时画犬,有时画鸡,有时画人,什么都画,一画就是半天。他不是创作,是在练习,画好就随便丢在地上,但没有一幅完整的,都是局部。有次我从他画稿中挑选出十个不同形状的牛头,叫裱画师傅把它接起来裱成一个横帔,拿给黄胄看,黄胄和他夫人看得都笑了,说你把废品都收起来了,我说这不是一幅很好的群牛图吗?请题字盖章如何?黄胄题曰:天天学画牛,废品一大堆,今有好事者,将此拼成图。黄胄涂鸦之作不可取。庚申四月于杭州。
有天我们准备去葛岭,西泠印社文物库房去看藏品,车至西泠桥边,碰到香港美术家杂志总编黄矛田和集古斋经理彭可兆,他们知道黄胄在杭州,特地从香港过来找他,要他画一幅大画,是集古斋经理彭可兆接的任务,十白黄胄不肯画,特地请黄矛田同来,因黄矛田与黄胄关系不一般,于是我们就不上葛岭山了,大家回西湖国宾馆午餐,下午黄胄与他们谈画的事,我陪同郑闻慧樱去灵隐寺玩。
这次黄胄来杭大约住了十天左右,画了不少画,都分送了。这幅少女养牧图,附图(50Cm × 90Cm)就是那年在杭州时为我画的几幅画之一,一个少数民族少女,手提一桶,桶内装饲料,较重,手拎着已显吃力,赤脚未穿鞋,一只小毛驴前面走,后面跟着两只毛驴,眼睛看着桶内饥饿想吃的样子,少女拎着桶快步向前,还未到倒饲料的地方,少女与毛驴的神态真是画活了。题款:重今同志嘱正。庚申梅雨天写于杭州。
黄胄猎骑图
九六八年秋天,浙江美院(现为中国美术学院)夏子颐先生领了一位客人来访,夏子颐向我介绍说这位是北京荣宝斋书画部经理米景扬同志,这次出差来杭州,一定要认识你,所以我们就来了。由于我们有共同的爱好,交谈有共同语言,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因他排行老大,我叫他大米,他叫我老郁,我们经常交流收藏情况,我每次去北京必到荣宝斋,后来去的次数多了,从总经理侯凯、副总王士志等都很熟悉了。侯凯告诉我,米景扬从1956年就在荣宝斋工作,出生书画世家,大米的岳父是天津美协主席陈少梅,岳母是故宫博物院古画临摹大师冯忠莲,故宫的《清明上河图》临摹本即出自冯大师之手,前后花十八年时间完成。荣宝斋收藏甚富,我每次去荣宝斋,大米总给我看很多好东西,我还参观了他们的水印工厂,我看他们印制国家元首出国作为礼品用的《韩熙载夜宴图》。米景扬在退休前已是荣宝斋总经理,退休后为荣宝斋总顾问,他在工作之暇也忙于画画,他攻花鸟,很有新意,在北京、日本等地办过多次画展。由于四十多年在荣宝斋工作,见的字画多了,眼睛也练出来了,现在北京有什么鉴定会,必定有米景扬参加,前段时间上海拍卖会上,李苦禅先生的画,有米景扬题字的全部成交,未题的流标。现在有些鉴定家题得太宽,而米景扬很严格,没把握的绝对不题,这是他的为人原则,所以大家信任他。
黄胄给我画过不少画,但这幅《猎骑图》不是黄胄给我的,而是米景扬给我的,附图(125Cm × 165Cm连诗堂)。一九七三年,乌鲁木齐国际机场开通,机场会客厅里要黄胄画一幅画,黄胄就画了这幅《猎骑图》,同样的画了两幅,黄胄叫大米去看看哪一幅好,其实两幅都很好,黄胄对大米说:你说哪幅奸,就将哪幅交新疆,还有一幅你要就给你。大米说,那怎么可以呢?卖给荣宝斋吧。黄胄说不卖,我好久没给你画画了,这画送给你。大米就接受了,马上来电问我有没有黄胄画,我说没有,大米说我给你一幅好画,用挂号寄上,你等着。我收到挂号信拆开一看,是这么大的一幅画,精彩极了,马上拿给昌谷看。昌谷说确是好画,说黄胄的画造型真正确,老猎人的神态,马的眼神,老鹰眼睛盯着一只惊逃的野鸡,马背上挂着捕捉到的猎物,真是太生动了。我对昌谷说你给我上面写个诗堂,昌谷说好,要我找一张有古色的纸,我到裱画工场拿了一张仿古纸,昌谷裁了四十公分一截与画一样阔,题曰: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重今兄嘱书,周昌谷。昌谷这几个字写得太好了,是东坡词句,用蚓书写成,配在这画上面,真是珠联璧合,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