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范文大全 > 正文

钱大昕对历代小学经典的考论

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一篇钱大昕对历代小学经典的考论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摘要:作为清代乾嘉学派的重要代表人物,钱大昕考论、研究的范围非常广泛,这其中就包括历代小学经典。钱氏对多部小学经典有所关注,或考察其著述体例,或论证其作者及成书年代,或分析其性质和价值,语多精谛,颇有创获,且为学术界所广泛认同,值得我们高度重视。

关键词:钱大昕 考论 小学经典

中图分类号:K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326(2010)03-0124-04

钱大昕(1728~1804年),字晓徵,一字辛楣,号竹汀,清代江苏嘉定(今上海市嘉定区)人,乾嘉年间曾任翰林院编修、右春坊右赞善、武英殿纂修官、提督广东学政等职,撰有《廿二史考异》、《十驾斋养新录》等,并有《潜研堂文集》、《诗集》行世,研究范围遍及经学、小学、史学、文献学、文学、方志学等领域。乾嘉时期,小学即语言文字学进入全面发展的黄金时代,而作为乾嘉学派的卓越代表,钱大听在这一领域亦取得了很大的学术成就。钱氏认为,“大约经学要在以经证经,以先秦两汉之书证经,其训诂则参之《说文》、《方言》、《释名》”。因此,钱氏非常重视小学经典,对其多有考论和研究。

一、考论小学经典的体例

东汉许慎(字叔重)的《说文解字》,是我国最早集文字、音韵、训诂于一体的小学名著。从学术演变的轨迹和规律来看,清代的小学研究与其所辅翼的经学研究一样,志在复兴许(慎)、郑(玄)之学,表现出一种不可遏止的向古学逐级回归的倾向,而当时的小学特别是文字学研究正是围绕着《说文》而展开的。向来注重小学经典研究的钱大昕将不小的精力投入到《说文》体例之学的研究中。

其一,考订《说文》的异文处理原则。在钱大昕看来,“今人视为隐僻之字,大率经典正文也。经师之本,互有异同,叔重取其合乎古文者,称经以显之。其文异而义可通者,虽不著书名,亦兼存以俟后人之决择”。钱氏首先揭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语言现象,即“许叔重《说文解字》十四篇,九千三百五十三文,不见于经典者几十之四,文多而不适于用”。对此,钱氏明确提出:“今世所行九经,乃汉、魏、晋儒一家之说,叔重生于东京全盛之日,诸儒讲授,师承各别,悉能通贯,故于经师异文,采摭尤备。”为了阐明自己的观点,钱氏从群经中采辑了大量异文实例加以论证,所举异文多达322例。许慎《说文》采摭、保留了这些异文,极为可贵,而钱氏又逐一说明这322组异文之间的音义关联,其学术贡献同样值得重视和称赞。

其二,考订《说文》连读特点。钱大昕经过考察后发现,宋刊大徐(徐铉)本《说文》,其“部首一字解义即承,正文之下但以篆、隶别之,盖古本如此”,而小徐(徐锴)《说文解字系传》“并部首解义亦改为分注,益非其旧,或后人转写以意更易耳”,进而指出,“许君因文解义,或当叠正文者承上篆文连读”。也就是说,钱氏“最先指出《说文》中有注文连篆文读例”。如《说文》“参”字条云:“参商,星也。”当时的许多学者常常把句子读成“参,商星也”。钱氏不同意这一句读方式,强调:“‘参商’二字连文,以证‘参’之从晶,本为星名,非以商训参。承上篆文‘参’,故注不重出。”凡此之类,经钱大昕揭明的例子还是很多的。

其三,考订“许氏引《诗》,往往不举全文”。这是钱大昕研究《说文》体例得出的又一重要论断。钱氏发现,许慎在引述《诗》时,往往不举出全文,而是用省略之语,如“诂训”即“古训是式”,等等。实际上,对于其他儒家经典的征引,《说文》也同样如此,像“假”字条引《虞书》,“侪”字条引《春秋传》等。所以,钱氏认为,“许氏引《诗》,往往不举全文”,不仅仅是引《诗》的特点,也是征引其他先秦文献的通常习惯。这一经典引用特征的归纳和揭橥,不仅对人们研读《说文》有一定的帮助,而且对研读其他古代典籍也是颇有启发意义和引导作用的,因为在汉代学者(如郑玄)的治学成果中,征引文献不举全文的确是一种较为普遍的情况。

如上所述,钱大昕通过研究《说文》,创造性地揭示和总结出了其中的一些基本规律,极大地便利了人们正确掌握研究《说文》甚至整个小学的门径和方法,其贡献是十分突出的。如果认真审视整个清代小学史,不难发现,钱大昕的《说文》研究在当时就已经产生了一定的学术效应,特别是他有关《说文》义例的创获,在其友人和学生当中,影响颇为深广。当然,由于时代的局限,钱大昕的学术认识也存在着某些不足之处,其中最突出的就是过于尊信《说文》,以致认为钟鼎等古文字“真赝参半”,“诞妄难凭”,“古文籀篆体制虽变,而形声事意之分,师传具在。求古文者,求诸《说文》足矣”。这种认识显然是片面的,而且也妨碍了钱大昕本人在金石学等领域取得更大的成就。

二、考证小学经典的作者及成书年代

小学经典的作者及其成书年代一直是学术界研究的热点,吸引了学者的很大注意力。乾嘉时期考据盛行,作为考据学者的钱大昕,对其中的一些经典也提出自己的考证结论,并对后世产生了重要影响。

正如《说文》是研究文字学的主干一样,《尔雅》是训诂学研究的主体内容,是小学中的经典之作。戴震曾说:“儒者治经,宜自《尔雅》始。”而钱大昕也说过:“欲穷六经之旨,必自《尔雅》始。”“训诂之学,莫尚于《尔雅》”。《尔雅》成书较早,《汉书・艺文志》著录有“《尔雅》三卷二十篇”,而没有明确指出其作者及成书年代。

关于《尔雅》的作者,郑玄在《驳五经异义》中提到:“玄之闻也,《尔雅》者,孔子门人所作,以释六艺之言,盖不误也。”南朝梁刘勰,唐刘肃、贾公彦均赞同此说。与这一说法不同的是始作于周公而后人增补之说。唐代陆德明曾力证此说,指出:“《释诂》一篇,盖周公所作,《释言》以下,或言仲尼所增,子夏所足,叔孙通所益,梁文所补。”至清代,惠栋又认定,《尔雅》中的《释诂》、《释训》乃周公所作,以教成王。钱大昕持有相同观点,并进一步强调,《尔雅》始作者就是周公,只是后人有所增益而已。他说“姬公《尔雅》,诂训具备”,还指出:“《尔雅》一编,肇始于周公,故《诗》赞仲山甫之德,则日‘诂训是式’;宣尼告鲁哀公,亦云‘《尔雅》以观于古’。厥后,七十子之徒,叔孙通、梁文诸人递有增益,如‘张仲孝友’、‘瑟兮侗兮’、‘谑浪笑傲’之类是也。后儒执此数言,疑为汉人缀集,各出新意以说经,而经之旨去之弥远矣。”其后,邵晋涵、王念孙、江藩等人也赞同此说。实际上,这一观点在现代学术界仍不乏肯定和响应者。如殷孟伦先生就曾指出:“《尔雅》一书是始作于周公,而成于孔子门人,为之增、益、补、考的则出于汉代的学者们。”

《方言》是我国历史上的第一部方言学著作,在小学研究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关于该书的作者,《汉书・艺文志》没有记载,汉末应劭最先提出《方言》的作者为西汉末年的扬雄,但是到了宋代,洪迈在《容斋随笔》中却有所质疑。对此,钱大昕亦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说:“《别字》十三篇,即扬雄所撰《方言》十三卷也。本名《鞲轩使者绝代语释别国方言》,或称《别字》,或称《方言》,皆省文。”这就认同了应劭以来的观点,且对后世的相关研究颇有启发。如当代有学者曾考察《别字》 即《方言》,其中细致地引证钱氏之说,认为:“‘《别字》十三篇’也为扬雄作品,《别字》十三篇即为《方言》十三卷,也就毫无疑问了。”㈣考定了《别字》即《方言》,也就证明了《方言》实为扬雄所撰,这在学术史上同样影响深远。

除了考察研究《尔雅》、《方言》,钱大昕对《释名》作者刘熙也做过一番有益的探讨。《释名》凡8卷27篇,是我国第一部以声训为主,以音求义,探寻事物命名由来的小学专著。关于《释名》一书的作者,《隋书・经籍志》只著录作者是刘熙,不言何代人。到了宋代,一些目录类著作如陈振孙的《直斋书录解题》、马端临的《文献通考・经籍考》等,都称是“汉征士北海刘熙成国撰”,因而当时人们一般都认为,刘熙是汉代人。至毕沅《释名疏证》问世,其中的序也认为刘熙应是汉末或魏初时人。对刘熙为魏初时人的说法,钱大昕在《跋释名》一文中提出了不同意见。他根据《三国志,吴志》中有关刘熙的三则史料进行考证。

《程秉传》云:“避州,与刘熙考论大义。”《薛综传》云:“少依族人避地交州,从刘熙学。”《韦曜传》云:“曜因狱吏上书言,见刘熙所作《释名》,信多佳者。”这三则材料中的前两则,毕沅都没有提及。钱氏据此三则材料推定,刘熙属于汉末名士,建安年间曾避地交州,而交州当时属于吴国管辖,所以《释名》一书能够在吴国流行。况且当时交州与魏国相隔遥远,不当有刘熙人魏之事。另外,钱大昕还否定了《后汉书・文苑传》中刘珍作《释名》的说法,进一步将今本《释名》的著作权归于刘熙。钱氏的这一考论,有破有立,说服力很强。当然,关于刘熙其人其书,至今学术界尚有不同的看法,这也是正常的。

钱大昕对于小学经典成书年代的考证,其中最为典型的当推《经典释文》。钱氏曾指出:“陆氏自序云:‘粤以癸卯之岁,承乏上庠。’考《唐书・儒学传》,秦王平王世充,辟为文学馆学士,补太学博士。高祖释奠,赐帛五十匹,迁国子博士,封吴县男,卒。是元朝于高祖朝已任博士,史虽不言其卒年,大约在太宗贞观之初;若癸卯岁,则贞观十七年也,恐元郎已先卒,即或尚存,亦年近九十,不复能著书矣。且在国学久次,不当始云‘承乏’。窃意癸卯乃是陈后主至德元年,元朗尝受业于周宏正,宏正卒于太建中,则至德癸卯元朗年已非少。本传但云解褐始兴国左常侍,不言为博士,恐是史家脱漏,细检此书所述近代儒家,惟及梁、陈而止,若周、隋人撰音疏,绝不一及,又可证其撰述必在陈时也。在这一考证过程中,钱大昕提到了三个方面的依据:一是陆德明在唐高祖时已为博士,唐太宗之时的“癸卯岁”即贞观十七年,当时陆氏已经去世,即使在世,也已年近90,不可能再著书立说了;二是陆德明自唐初担任博士以来时间已久,资格较老,不应在自序中说自己“承乏上庠”,可能他在陈朝就已经任博士一职,只不过因史家脱漏而缺乏记载;三是陆德明在《经典释文》中所述近代儒家之言,时间下限截至梁、陈而止,至于周、隋人所撰音疏,该书无一提及。根据这三个方面的依据,钱氏认为,《经典释文》一书的撰述应在陈朝。值得一提的是,钱大昕在论及《释文》中《论语・泰伯》、《先进》两篇中的“忠”字注释时说:“陆德明著书在隋季,已有此字,盖出六朝人妄作。这似乎与前面的考证相互矛盾,笔者推测,此文云“著书在隋季”,或钱氏一时笔误,或著述在考证之前,于是有此一时之言。

三、考证小学经典的性质

古书在传抄过程中会出现增删或脱误等现象,小学经典同样也存在这样的问题,这为后世的研究带来了极大的不便。钱大昕在他的研究过程中也注意到了这点,他的一些相关考证对于廓清小学经典的性质有着至关重要的启发。

《小尔雅》是最早出现的仿照《尔雅》体例并对其内容进行补充的训诂学著作,今本收入《孔丛子》中,《崇文总目》、晁公武《郡斋读书志》、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等谓其作者为孔子九世孙孔鲋。然而,关于其书名、作者等问题一直存在不小的争论。如戴震、段玉裁等人认定《小尔雅》是后人掇拾而成。今本入于《孔丛子》亦是后世所为,孙志祖、臧庸更认定《小尔雅》及《孔丛子》均是王肃伪作。然而。王煦、胡承珙及钱大昕之侄钱东垣等人则认定《小尔雅》不伪,东汉人已援及该书。对于这一问题钱大昕也有所思考和研究。《汉书,艺文志》著录《小雅》一篇,钱氏考论道:“宋祁日:“小”字下邵本有“尔”字。李善《文选注》引《小尔雅》皆作‘《小雅》’。此书依附《尔雅》而作,本名《小雅》。后人伪造《孔丛》,以此篇窜入,因有《小尔雅》之名,失其旧矣。宋景文所引邵本亦俗儒增入,不可据。”也就是说,在钱氏看来,《小尔雅》本名《小雅》,收入《孔丛子》时才叫《小尔雅》,而《孔丛子》乃后人伪造,故《小尔雅》也已非其旧。钱氏此说在后世产生了不小的影响,近人顾实(《汉书艺文志讲疏》)、黄云眉(《古今伪书考补证》)等均认同。当然,近年来随着相关研究的不断深入,人们也开始对钱氏之说提出异议,试图重新考虑和讨论《小尔雅》的真伪问题。

南朝顾野王的《玉篇》是我国第一部用楷书撰写的字书,唐高宗时曾经孙强修订增字。但五代时原书亡佚,宋真宗时由陈彭年等人重修,称《大广益会玉篇》,也就是现在通行的本子。清代学者十分重视《玉篇》,每每将其作为校正《说文》及诸书音义的重要资料。可惜由于屡经改动,他们所见的广益本《玉篇》已非顾氏原貌,而且也非孙强所增,存在很多问题。钱大昕同样深有所感,并考论道:“《玉篇》玉部‘璜’字引《说文》云:‘玉,爵也。夏曰瑾,殷曰耸,周日爵。’又人部‘假’字引《说文》云:‘僮子也。’按《说文》无残、偃二字。此所引者,徐铉等新附注也。予尝谓今本《玉篇》不但非顾野王元本。并非孙强广益之本。以此二条证之,益信。”的确,徐铉等人的《说文》新附注出现于宋太宗时,引其文者绝不会是顾野王原本,也不会是孙强修订增字本,只能是宋真宗时由陈彭年等人推出的《大广益会玉篇》。所幸的是,日本尚存有唐本《玉篇》残卷,清末黎庶昌将其翻印。这些残卷,注文很详,引证很多,还有顾野王所加按语,所以被认定为顾氏原本。宋人广益本与顾氏原本已经大相悬殊,不仅正文次第有所不同,而且原书注文中所引经传与字书以及顾氏所加按语,今本《玉篇》皆无。这也说明钱氏的有关推测和判断是正确的。

这里,笔者以《说文解字》、《尔雅》、《方言》、《释名》、《小尔雅》、《玉篇》及《经典释文》等几部小学经典为例,简要叙述了钱大昕对小学经典的考论。由此可见,尽管钱大昕并非以小学名家,也没有留下专门的论著,且其见解亦仅仅是一家之言,尚有待商榷或进一步求证,但他在这一领域所做的努力的确是颇有创获,多有贡献,为后世学者提供了有益的启示和宝贵的资鉴,值得充分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