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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远:中国不缺评论家,缺少行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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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远的团队是清一色的八零后,八三年出生的他是公司里略微年长的创始人。他的团队里没有资深编剧、国际导演、大牌演员,更像是一个非专业的组合。在这里《爱情公寓》从无到有,从无人问津到卫视疯抢,演员也从默默无闻到身价翻番。《爱情公寓》火了——汪远说,如果不是它火了,也不会有那么多质疑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我妈说,做事的时候纯粹些,别想太多。我没想《爱情公寓》会火,我们都不是奔着出名去的。就是想做一部轻松、搞笑、现代的电视剧。看看有多少年轻人会看,爱看。我是一个单纯的行动者,把对美剧的狂热喜爱转化成一部中国年轻人自己的喜剧。”

汪远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他的专业是经济管理,和影视不挨边。导演韦正才是影视专业出身。他比汪远高一届,同样对影视的热爱,让两人成了朋友,直到现在。

校园电影《我的太阳》是汪远、韦正的处女作。自己写剧本,自己做道具,导演、灯光、音响、剧务都是同学担任。2004年DV电影颇为流行,很多出自大学生的小电影都在宣泄一种情绪。“我也不知道他们那些愤懑的情绪是哪来的,有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觉。但是我觉得校园生活是美好的,如果这里都不充满阳光,出了校门就再没有阳光的地方了。”汪远说,“还有一点,我们并没有丰富的生活阅历,那些阴郁的东西也拍不深刻。干脆别装了,拍个热热闹闹的喜剧不是很好么。”汪远的第一部片子就是喜剧,现在他还在坚持做喜剧。

第一次放映《我的太阳》时,学校礼堂1800个座位座无虚席,看完之后同学们都觉得特别亲切。“我那时觉得很骄傲。获得同学们的肯定,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它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向。”那一年,汪远大三,韦正大四,他们以大学生的身份跨出了第一步。

《爱情公寓》的出现漫长也偶然。2008年,汪远已经带着自己的影视公司摸爬滚打了三年。有时离梦想很近了:拍成了电影《逆转流星》,可惜没有影院肯放;也办过五月天、王力宏的演唱会,捞了第一桶金,但在汪远看来,办演唱会不是他的梦想,“还是想要做影视,想要有自己的品牌。虽然演唱会做得成功,赚钱多,却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远。”

那年台湾一个名为“爱情公寓”的交友网站请汪远为公司拍摄广告片。他动起了拍电视剧的心思,便开始说服客户:拍个广告一两百万,只能在主流媒体放一两个月,还不如把所有预算都给我拍个电视剧,电视剧拍的好还可以赚钱。客户要求电视剧的名字就叫“爱情公寓”,但是里面的内容不管,任由他们想。于是男男女女七个人插科打诨的故事就这样慢慢做起来了。

从头贱到脚的好男人曾小贤、霸气侧漏的大姐头胡一菲、游刃有余的情场高手吕子乔、口音奇特的日本友人关谷神奇、美丽又天然呆的陈美嘉……他们是影视圈的新新人类,没有人知道戏外这些人姓氏名谁。所以有人竟认为世界上真有“曾小贤”这个人。

因为资金有限,汪远把所有钱都花在制作上。电视剧几乎没有做过宣传,只靠观众口口相传。他相信,“笑声是会自己传播的,就像昨天我听了一个好玩的笑话,然后讲给你,你又讲给他。它像一个无公害的‘笑弹’传染了很多人。这就是《爱情公寓》成功的秘密。”至于笑话的根源在哪里,汪远曾经以为没人追究。

笑声最实事求是

大众电影:在《爱情公寓》中你既是编剧又是制片人,两个身份有主次之分吗?

汪远:其实我本来就是制片人,编剧是兼职。中国编剧好悲催,拿钱太少,《爱情公寓》对编剧要求高,又给不到很高的价钱。这事儿只能我先扛下来,下面的工作才能继续推进。喜剧编剧很苦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讲笑话给自己听,得不到掌声,不是人干的活。美国一个喜剧片的编剧有十六个人,有的是专门给一个人写台词的。我们中国写喜剧的才几个人啊。除了宁财神还有谁?有人把我们的《爱情公寓》和《六人行》去比,我还得谢谢他们看得起。

大众电影:我们知道其实你并不是影视专业出身,学经济管理,编剧的活儿干的来吗?

汪远:我不是文化人,不是文艺青年。但是编剧也不是一个文人的工作。有人问我,我文笔不好能写剧本么,我告诉他,剧本和文笔没有半毛钱关系,文笔好的还不一定能写剧本。对编剧最大的要求是,他应该是个通才,什么都能懂点,男孩的话会说,女孩的话也会说,像《爱情公寓》的故事天马行空,从跆拳道到三国杀,需要编剧是个万金油。我高中是学理科的,我是用缜密的理科思维搞定一个喜剧的。一遍一遍的实验,看怎么把“笑弹”发出去。有时候就抓几个公司同事朋友做小白鼠了,给他们讲笑话,看大家笑不笑。如果大家马上能说出笑话结尾,我就赶紧改了,包袱不能露馅儿。做喜剧要实事求是,笑声就是最实事求是的。观众的笑声不会骗我。郭德纲都说,相声相声先搞笑吧,如果不搞笑那就太搞笑了。喜剧更是这样,先搞笑吧,其他都放下来以后再说。

有空吐槽不如写个剧本

大众电影:《爱情公寓》里的笑料,贯口特别密集,你的这些段子都是从哪来的?

汪远:生活里,你会发现现在有太多人语不惊人死不休,聊天都能聊出很多段子来。网络上,微博、论坛,有意思的事情太多了。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追溯段子原作者是谁,难道他们在微博上发的段子不是为了和大家分享么?我承认我们的确也有一些借鉴模仿学习在里面。《六人行》《老爸老妈的浪漫史》我们借鉴他们的节奏、故事桥段,甚至有些哏。但是这是一个过程。我们很清楚自己与他们有巨大差距。美剧比我们领先几十年了,我们与其夜郎自大,还不如低头学习。市场已经开放了,观众又不是傻子,我们不能只看自己的剧,我们当然也看外面的东西。这次“爱情公寓”事件就是最好的例子,大家都拿它和美剧对比,证明大家都看美剧啊,网络那么发达,中国的盗版又那么神奇,什么片子都看得到,这也是一种学习途径。

大众电影:你喜欢美剧,除了段子,你还从中学习了什么?

汪远:一种态度吧。我从高中就开始疯狂看美剧,我不是为了取乐的,我最喜欢的美剧不是喜剧类,而是他们的律政戏,《波士顿法律》是我最爱的美剧,没有之一。后来我发现英剧比美剧还好看,《黑镜子》《神探夏洛克》,他们的任何一集拿出来都超过很多电影。他们是拿拍电影的态度来拍电视剧的。我们为什么不能这样做?每次看完人家的剧我都很难过,为什么我们的电视剧那么无聊呢。恐怕过不了几年,年轻人的电视机完全就是大型显示器,打开来是优酷。

大众电影:但是很多人诟病你对美剧的借鉴,而且风波有越演越烈的势头,你有没胆怯过,害怕过呢?

汪远:没有吧。观众们不是恶意的。他们甚至把《爱情公寓》和一些美剧截图对比,我认为他们做得还挺专业的。美剧是他们心中的神,也是我心中的神。他们的态度我能理解。有很多粉丝在我的微薄上给我留言,一边骂,还一边给我们输送“炮弹”(段子),他们也着急,希望中国能出一部超英赶美的电视剧,很感谢他们能对我们提出要求,骂声是在提醒我们还差得很远。哪有挨了观众骂两句以后不敢拍片子的了,那还是制片人吗?观众是很单纯的,但是有些媒体就是恶意的了,我觉得《爱情公寓》本身也不涉及法律,也不涉及道德层面,为什么非要打压我们?这种做法很不健康。

大众电影:导演韦正是你的大学同学,你们应该很有默契,在《爱情公寓》中怎么分工?

汪远:和韦正’04年就在一起了,他比我大一届。我们一直分工明确,我主外,他主内,我找投资,他拍片。我负责写剧本吹牛,他负责帮我把它变成真的。我们有很多磕磕绊绊。但是我还想象不到和别的导演合作,我们的合作还远着呢,很多目标还都没有完成。

大众电影:《爱情公寓》会像《六人行》一样到第十季吗?第四季什么时候出?

汪远:第四季还在筹划中,任何作品都有自己的生命周期,我们会遵循创作规律。《爱情公寓》最后不管成功失败我觉得都挺值得的,我今年29岁,经历了这些,有好的声音,也有谩骂,就算《爱情公寓》接下来走不下去了,我们也无愧于心。我们太羡慕做美剧的那帮人了,我们太想做件事情了,然后就做了。中国不缺一个评论家,吐槽谁不会啊。但是中国缺实干家,缺编剧,网上那些骂人的骂得那么有水平,那就赶紧写一个剧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