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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葡萄月令》语言的“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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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派作家汪曾祺被誉为“抒情的人道主义者,中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他深谙“绚烂之极归于平淡”的东方典训,以平淡质朴、灵秀清新的风格,使其散文落尽豪华,自然天籁,如其所言“我是希望把散文写得平淡一点,自然一点,家常一点的”。他力图从内容到形式上建立一种原汁原味的“纯真艺术”或“本色艺术”,创造真境界,传达真感情,引领人们到达充满“孩子气”的净土世界。风格如此,语言亦如此,他曾说:“我非常重视语言,也许我把语言的重要性推到了极致。我认为语言不只是形式,本身便是内容。”语言的形式和内容问题,属于中国语言学批评的两大方面(文本内部的微观分析和文本外部的宏观阐释)之一,即文本内部的微观分析,也即文本语言形式的审美分析。当前对文学作品的分析大多从思想主旨、艺术手法的角度展开,而从语言学视角进行分析的较少,笔者拟从文本语言形式方面(包括语音、词汇、语法和叙述四个层面)对汪曾祺的散文名篇《葡萄月令》进行数字图表式解读,以期窥视其语言形式背后的“孩子气”。

1. 语音层

语音包括节奏、韵律、平仄、声调、双声、叠韵等。语音不仅仅是物质外壳,语音中蕴涵着丰富的意味。笔者仅就《葡萄月令》一文中的洪音和细音问题稍作探究。

自明清等韵学家改开合各四等为开齐合撮四呼以后,也有人称开口呼为开口洪音,齐齿呼为开口细音,合口呼为合口洪音,撮口呼为合口细音。自此,汉语中的音便被分为洪音、细音两大类。《葡萄月令》全文2194字,165句,句尾字为细音的有50处。直观起见,笔者将《葡萄月令》与《现代散文选读》中部分篇目及《蒲桥集》中部分篇目作一比较,详见表1和表2:

由表可见,不仅《葡萄月令》句尾字中细音比例较大,汪曾祺的其他散文中也存在这一显著特点。儿童话语中,细音比例明显较大(如儿童使用频率极高的“呀”字即为细音字),纯真的作家往往通过细音的使用来传达充满童真的情感和意图,汪曾祺也不例外,他较多使用细音或许是其细腻的童心和纯真的“孩子气”使然,因为细音的开口度小(发音时口腔共鸣空隙较小),声音纤细柔婉,易于体现亲切、细腻、纯真的风格色彩。

2. 词汇层

《葡萄月令》全文2194字,其中“了”字63次出现于文中。为显现这一特点,笔者通过列表比较来说明,详见表3:

由表可见,无论句中还是句末,《葡萄月令》中“了”出现频率均较高,甚至有些地方无需用“了”,作者依然用“了”,如“浇过了水,你再回来看看吧”“你就把《说文解字》里的玉字偏旁的字都搬了来吧,那也不够用呀!”,其中的“了”省去后丝毫不影响语义表达。作者之所以大量用“了”,或许和作者的好奇心与善于观察发现有关,因为“了”在《现代汉语词典》中义项二释为“用在句子的末尾或句中停顿的地方,表示变化或将要出现新的情况”,如文中的“五月中下旬,果树开花了。果园,美极了。梨树开花了,苹果树开花了,葡萄也开花了”很像一个带着发现与惊喜的天真孩童的语言,这恰是其“孩子气”的体现。

3. 语法层

语法包括词法和句法。词法关注词语的组合搭配,句法关心句式的结构方式。笔者仅从句法方面对《葡萄月令》进行数字列表式解读。

3.1 参差错落,多用短句

如俄国形式主义批评家所言,文学语言是对日常语言或科学语言的扭曲、违反、变形,文学家总是不安于语言规则的摆布而努力地求新求变,因此,文学语言多是变异的、陌生化的语言。《葡萄月令》在句式上便突破常规,呈现出长短句参差错落的句式特征,尤以多用短句为著。

为凸显本文多用短句这一语言特点,笔者把《葡萄月令》与《现代散文选读》中部分篇目作一比较,详见表4:

由表可见,善用短句,“用不多的词儿,短短的句子,而把事物巧妙地、有趣地述说出来,恰足以使孩子们爱听”(老舍《儿童的语言》),也是《葡萄月令》在语言上的一个显著特点,使文章充满口语色彩和童真趣味。这与作者的自然家常的行文主张不无联系,同时也是其充满“孩子气”的语言的生动体现,因为孩童的语言,造句平易,句子短小(“电报句”),总不会像徐志摩的《翡冷翠山居闲话》一文那样处处是欧式的长句。

3.2 拟人修辞,形象亲切

为了造成叙述的亲近感,作者有意采取拟人方法,如说“请葡萄上架”“葡萄,你愿意怎么长,就怎么长着吧”比比皆是。为直观显示本文大量使用拟人修辞这一特点,笔者通过表5作一比较:

可见,善用拟人也是《葡萄月令》在语言上的一个特点,这或许与作者的那颗天真的童心和对生活的热爱有一定联系,因为孩童最爱把事物拟人化,做着天真的梦,说着天真的话。“孩子气”的语言,更富有现场感,使陌生的化为熟悉、使深奥的变为浅易、使抽象的变为形象,让语言形象生动,富有接受性和艺术性。

4. 叙述层

叙述包括各种叙述(事)方式,如叙事结构(表层结构和深层结构)、叙事时间(顺叙、倒叙、插叙等)、叙事视角或聚焦(内聚焦、外聚焦、零聚焦等)、叙事人称(第一人称、第二人称等)、叙事语态(主动态、被动态)等。每一种叙事方式都寓有深意,它们的选择或变换都包含着主体的意图与评价。

在叙事结构上,此篇的行文布局也很有特色,从一到十二,按月写来,看似一本流水帐,其实是裁减极有章法的。读者也许会慨叹在这满纸口语的散文里包含了多么丰富的生产经验啊!这何曾不是作者那颗好奇的童心和热爱生活的性情所致呢?

在叙述方式上,处处渗透着作者的“孩子气”,如“然后,请葡萄上架……大的,得四五个人一起来。‘起!――起!’哎,它起来了”“去吧,葡萄,让人们吃去吧!”充满童趣且极为传神,特别是“‘起!――起!’哎,它起来了”,简直就是从孩子口中发出的话语;“葡萄抽条,丝毫不知节制,它简直是瞎长!”,让我们耳际充溢的简直就是一个嘟着嘴的孩童发出的嗔怪声;又如“葡萄不开花,哪能呢!”这种倒装的叙述方式,韵味十足,充满好奇、纯真与“孩子气”。

文学语言有自己的节奏,有自己的繁简规律。繁处花团锦簇,密处不透风雨。爱用细音,爱用“了”,爱用短句和拟人修辞,爱用倒装的叙述方式,这些特点无时无刻不透漏出《葡萄月令》的“孩子气”语言风格,恰如茅盾所概括的那样:“语法(句法)要单纯而又不呆板,语汇要丰富多彩而又不堆砌,……尽可能少用抽象的词句,尽可能多用形象化的词句。但是这些形象化的词句又必须适合读者对象的理解力和欣赏力。”(《一九六年少年儿童文学漫谈》)汪曾祺真不愧为“抒情的人道主义者,中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从统计语言学的角度进行数字统计与比较,有利于我们发现一定的语言规律,有益于我们深层次地解读文本。

(江苏省溧水高级中学;211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