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艺术的神秘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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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与现代是一对亘古不变的关联性原理,承载着继承与决裂等诸多对立性命题,它们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正如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所说,“人是被抛到这个世界上,很多传统必须无条件接受,我们没有选择”。其实,也只有掌握了传统,我们才具备了反选的权利,我们永远是在传统的根基之上前进的。

俄罗斯艺术中的独特的想像与幻想元素,正是其传统中的精华。苏联解体至今,政治经济变化巨大,对俄罗斯艺术带来了猛烈冲击。很多元素在当代文化眼中显得曲高和寡,被人弃诸不理,俄罗斯艺术有的想象与幻想元素也正渐渐消失。在全球化浪潮的冲击下,维护古老艺术领域的生态平衡,研究、保留并发展其传统体系,有利于保持艺术创作的生命力。同时,也是欧洲文化同俄罗斯本土文化彼此整合与延续的必然。

在远古时期俄罗斯艺术就存在着幻想和创造因素,许多史前时代的斯拉夫人的作品中存在着纯粹的幻想。例如,仪式雕塑、金属物品上反映自然崇拜的浮雕。人类生活完全依靠大自然,并相信在真实自然中有着超自然的力量。人类对客观自然现象的主观人格化即是生活中想象的体现。因此,有着完整的质朴民间思想世界、表达着纯粹隐喻想象的神话成为了俄罗斯艺术的源泉。民间传说特别是带有奇迹和巫术的精灵传说像隐喻、比喻和象征主义一样成为神话的基本因素。

10世纪经由拜占庭传入的东正教在俄罗斯艺术中找到了共同的基础――想象元素。18世纪早期,随着彼得大帝引进西方文化的决定的实施,俄罗斯艺术开始吸收古代欧洲的神话和传说。它们与基督精神和民间神话传说一道,成为俄罗斯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成为想象的主要源泉。但与之相反的,也带来一股负面效应。由于上层人士对基督教传播的极力推广,随着西方潮流在城市中影响力的日益扩大,民间传说虽然一直被关注,但只有在乡村中保存了下来。最终,受到影响的传统神话逐渐式微,而这也成为了学院派绘画的特点。我们惊喜地发现,即使在卓越的学院派艺术家亚历山大・伊万诺夫(Alexander Ivanov)著名的作品《基督降临人间》中,也并非能印证学院派对艺术家想象力的限制。艺术家伊万・克拉姆斯柯依(IvanKramskoi)评价在其作品的这些视觉符号中,“超自然现象”与现实交织在一起感觉像回到了远古的人类童年。

此后的俄罗斯艺术大师的兴趣没有放在关注历史性绘画之中,而是趋向于准确地表现现实,通常是肖像和风景。随着历史发展的诸多因素,在19世纪下半叶出现了“巡回展览画派”,画家们反叛学院派教条的统治而转向现实的进程和俄国社会生活的对比。由最具天赋的艺术家组成的“巡回画派”体现了最富有传统的民族艺术文化。另一不容置疑的巡回画派成果是把艺术带回了俄罗斯民族题材,以批判的方式拥有装饰与幻想组合的巨大潜力,即转向俄罗斯的民间传说与史诗主题,为现实主义提供了新的题材。

19世纪末,奈斯特洛甫(Nesterov)和谢洛夫(Serov)的艺术原则是一种标志,标志着俄罗斯艺术逐渐转向了想象因素。时间填满了对非凡社会变革的期待,世纪的转换被标识在一些科学发明上,它们改变了对实质结构和世界认识的传统思想。这些发展刺激着创造想象的艺术家,让他们去寻找新的意义来表达新的内容。并不是所有的尝试都取得了成功,有些则引起激烈的批判。但这一趋势决定了艺术的将来发展被紧紧地与当代生活和自己的精神实质联系在了一起。

俄罗斯现代艺术的先锋、杰出的画家麦克海尔・弗鲁贝尔(Mikhail Vrubel)的具有深层哲学性的作品鲜明地体现了幻想主题,即依据古代的题材和“现实生活中的幻想”。他引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话说,“通过感觉与其他的神秘世界联系起来”。“天魔”是弗鲁贝尔的基本题材。这带给他极大的欢乐,当然也有最令人发狂的痛苦。通过想象中的充满痛苦的恶魔,弗鲁贝尔试图表现他的时代中的悲剧性感觉,即用精神与双重天性的浪漫思想去展示社会中孤立的个体和为个性而斗争而永远不会实现的理想。他对俄罗斯艺术家思想意识的进一步发展有着巨大的影响。

随着幻想题材更多的运用于绘画当中,新浪漫主义思想的倾向在世纪交替的俄罗斯艺术中心――圣彼得堡出现了。艺术家们组织起来成立了《艺术世界》杂志,他们向保守的学院派绘画和巡回画派的追随者开战。他们一方面想运用世界文化的成果来复兴民族艺术,提供新的思想去填充新的内容;同时他们也经常把艺术转向过去,渴望描绘主观情感和北方中心谜一样的灵魂。而在这方面,非现实和想象题材促进了他们。艺术家们描绘永恒性的幻想题材并不是偶然的,浪漫主义的创作手法在《艺术世界》重要的艺术家们中广为流传,成为揭示日常具体事物中所隐藏的隐秘意义,对比现代的无序性与梦想中的未来世界的协调性的重要方法。为了在现实中寻找和谐性,艺术家们自然运用了幻想这一元素。随后的形式则更为激进,1906年的《金羊毛》、1907年的“青玫瑰”、1910年的“红方块王子”相继问世。此后,“农民马列维奇”从俄罗斯的黑夜与原始人的符号中得到灵感创造了彻底的非客观艺术――至上主义。他之所以在当时获得了“农民马列维奇”的称谓,关键就在于他将西欧的立体主义与本土民族的原始主义熔于一炉。如在《风景中的两个人》中,农民本土题材,加之高纯度的色彩对比都源自俄罗斯传统艺术的影响。

综合俄罗斯现代派艺术的贡献与探索,“构成主义”成为一个完美的顶峰。作为现代雕塑史上抽象构成雕塑的奠基人,塔特林于1913年中止了他在帆布上以绘画材料作二度空间的作品,而开始试用金属、木料和玻璃等材料制作小型三度空间体的构成。纵然德国之行与立体主义对他的影响不容忽视,但传统的俄国民间艺术,以及农民和儿童艺术中所表现的原始主义也是其不容忽视的根基所在。在“绘画性浮雕”风格之前的绘画中有《裸女》和《渔夫》两幅均非立体派作品。它们既不屑使用透视上的歪扭,也不把形分解成大大小小的面,而是用曲线来处理体块。除了以上优点,这两幅画所具有的纪念碑性是从传统的俄国民间艺术木刻和圣像画中汲取了民族灵感的源泉。圣像画的影响尤见于《裸女》一画,画中形象用曲面分析,按照物象特征加以表现。甚至塔特林所用的绘画技巧也使人强烈地联想到圣像画。在帆布上运用圣像画的平涂方法,在底色上以图解方式添白作高光和加黑作阴影,以此获得实体感,这种凹凸造型和空间处理是如此相似,遂使评论家尼古拉・普宁声称:“俄国圣像画对塔特林的影响无疑要比塞尚或毕加索对他的影响大得多。”而传统俄罗斯材料的影响,确实是导致“绘画性浮雕”起源的重要因素。而圣像画激励塔特林不断探索结合各种材料创造三度空间构成的一个方面,便是精心用贵金属作骨架、镶上宝石,以此勾勒出艺术品的轮廓,最终形成一幅闪烁不定、光彩夺目的艺术品。通过材料的声响、肌理的组合和色彩的共鸣,把人们引向美、宗教、上帝……。真实世界仅通过真实的、实在的物体的组合和镶嵌,才被带入创作之中。这是在两个世界(内部的和外部的)之间制造的一场斗争,也是两个世界的完美结合。

随着时间的流逝,俄罗斯艺术家基于想象题材的作品依然有着极大的吸引力,那是因为他们与传统依然有着紧密的联系。这种联系是建立在过去与现在,以及对未来的大胆洞察上。这是一个个体之间相互联系的时代、永恒的旋律所带给我们在观念上的冲击已超过了少数群体所分享的特殊观念或思想。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在这些闪亮的充盈着想象的图式中,有着对人类的内心世界及对美的感受和有机世界的神秘性的揭示。

参考书目

1.(俄)俄罗斯艺术科学院美术理论与美术史研究所编:《文艺复兴欧洲艺术》,平野译, 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

2. 奚静之:《俄罗斯苏联美术史》, 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2000年;

3.(苏)奥夫相尼科夫:《俄罗斯美学思想史》,张凡琪 陆齐华 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0年;

4.(法)米歇尔・拉克洛特、让-皮埃尔・库赞主编:《西方美术大辞典》,董强主译,吉林美术出版社,2009年。

李永康:新疆艺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