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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师范那年15岁,一个像纯净水一般透明的年龄,没有忧愁,也没有烦恼,依然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地游戏着快乐而略显空洞的中师生活:傻傻地喜欢着樱桃小丸子的可爱;雷打不动地在每天晚上把所有的快乐和悲伤统统装进那本天蓝色的日记里;一如既往地喜欢张惠妹,可是阿妹永远都不会知道。
我所在的那所师范学校远在城郊,交通不是很方便。所以我们除了到操场上打打球,到阅览室看看书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其它事情来打发闲暇的时光。当这些活动也由当初的新鲜转变为乏味的时候,我才第一次尝到寂寞和空虚的滋味,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极度荒凉的感觉。不过我是那种对生活环境要求不算太高的人,也懂得如何去享受寂寞所带来的恬静与安然。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水房背后那棵最粗的大柏树上捧着琼瑶的小说,腰间的CD机有些不方便,但阿妹的歌声可以把水房里哗哗啦啦的声音挤掉。
就这样,一个人的时光很快就能够在这种幽雅氛围里流走。
后来,我就是在大柏树上认识了欣儿。那天市里为庆祝千禧年,准备晚上8点在市中心广场燃放烟花。学校里很多同学都结伴去看了,可我知道晚上8点音乐台要转播阿妹在长沙的歌友会,于是我带了收音机独自坐在那棵大柏树上,静静地等待着。夕阳像玫瑰那么明媚,空气中弥漫着一些淡淡的愉悦。
我不耐烦地看着秒针马不停蹄地转动,而时针却老态龙钟得像只缺钙的蜗牛。
还有五分钟就8点的时候,欣儿径直走了过来,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她是从文化长廊那两排光秃秃的杨树丛中走过来的,落叶夸张的沙沙声让我很早便察觉到了她。欣儿并没有避开我的眼光,很急促地走近,问我手中的收音机能不能收到音乐台。我暗带自豪地点了点头。她接着像放炮似地告诉我,她的收音机刚刚摔坏了,能不能借我的听一阵,因为8点要转播阿妹的歌友会。我慌忙告诉她我也正在等这个节目。我很兴奋,甚至有些激动,连声音都打结了。因为她和我一样,同是阿妹的铁杆Fans,让我有些天降知音的感觉,因陌生带来的距离也由此拉近了许多。
而后,我把她拉上了大柏树。树权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像是快要断裂了一般。欣儿有些害怕地拉着我的衣角,而另一只手把屁股下的树干抓得o紧的。
就这样,我们俩提心吊胆地在那棵快掉光了叶子的大柏树上,一人戴着一只耳机,心情特别好地听完了阿妹的歌友会。
从树上爬下来,头顶上已是繁星满天。9点多的校园很静谧,路灯是昏黄色的,拉长了一地我们清瘦的身影。可是我们的心情却像黑夜里跳跃闪动的两簇火一样欢快,我和欣儿不约而同地坦言,遇到对方有些相见恨晚。我们畅开心扉地聊了很多,历数着阿妹的老歌新带。当然,那是一种真情实感的释放和寄托,谁也没有感到别扭牵强,也不会感觉对方那是在卖弄。
后来我们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毕竟我们都已经16岁了。这个如雾似风的年龄,我们应该给自己的雨季留下一丝缠绵的故事和绚丽的风景,应当在这个单调枯燥的地方找寻到一份精神寄托。
在以后的日子里,大家都很开心。那种比普通关系要亲密很多的感觉让我很满足,也有些朦胧,但非常美妙,像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那么甜蜜。
欣儿是那种很有味道的人,清纯的外表,像水仙一般青白分明、亭亭玉立。但她骨子里却透着张扬和叛逆,是那种“动若脱兔,静如处子”的人。和欣儿在一起,我们之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讲不尽的故事。但最多的时候我和欣儿还是会到水房背后那棵早已秃枝寡叶的大柏树上,静静地听着歌,看着头顶上似乎和这个冬天有些格格不入的蓝天。云是淡淡的白色,像校门口卖的棉花糖那么松软。风很清柔,不会弄糟我们快乐的心情,更不会破坏这份诗情画意的生活。
一个冬天就这么快乐而充实地过去了。寒假里,我每一天都会给她发E―mail和贺卡,很温馨的那种,有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她也会给我发一些很可爱的卡片。
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又开始了新的学期。大家起初有些陌生,像多年不见的友人之间似乎隔了些什么,却又说不清楚。不过三点一线的校园生活使我们很快进入了最佳状态,仍然如从前那么快乐和谐。
似乎注定了所有的好景都不会长。我和欣儿的事,后来被学校知道了,学校一直视早恋为洪水猛兽,所以我们的后果可想而知。校长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借题发挥,大肆渲染着所谓的我们的早恋罪行,义正辞严地批评着我们的堕落。我和欣儿明白我们之间是清白的,充其量也只是彼此拉拉手而已,但我们谁也没有去辩解什么。
我原以为我们之间多少会受到一些影响,毕竟我们都是那种脆弱得不堪一击的人。可欣儿却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依旧每天到我们班来找我,和我说着笑话,聊着一些快乐的故事,而且次数越来越频繁,让那些起初还心存鄙夷的同学也习以为常地开我们的玩笑了。
不知道是自己太过敏感或是其它一些原因,我经常会突然之间感觉到一股凉意迅速地冰冷了全身,还有一些莫明的恐慌和不安弥漫在渐暖的空气里。她出乎意料地加倍对我释放着热情,让人感觉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好天气一般。
我自己小心谨慎地努力遮掩着,不让学校知道我们仍在交往,因为我在试图用理智的方法得到永恒,完全有能力得到的永恒。这样在风雨的袭击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快乐日子,果然没有持续多久便成了镜花水月那么飘摇,同时也应验了我所有不祥的预感。
那天我去找欣儿,她没在。喧闹的教室里走出了欣儿的好友可雯,她有些牵强地笑着将一个天蓝色的信封交给我,那种蓝色是我最喜欢的,可现在握在手里,却有些刺目。我心慌意乱得没敢多问,便回到了教室,在那个靠窗的座位上摊开了信:
“凌飞:
见到信我己经来到完全陌生的香港了。听妈妈说这里很繁华,很热闹。可我真的不想来……在这段时间我强忍内心的难受与悲伤,在同学还有老师的鄙视下和你在一起,我只是想在最后一段日子里留下一些完美的回忆。真的,我会永远记得水房背后那棵大大的老柏树,还有阿妹的歌……”
信被窗外的风吹了起来,悠然地下降、坠落,像一只蓝色的蝴蝶耗尽了生命的精华,最后残留在地面。那是一种天蓝的颜色,亦如昨夜那场雨前的满天星一般美丽动人。
后来,我依然常去水房背后那棵大柏树上坐坐,听听阿妹的歌,只是孤单的一个人,有些感伤和失落。不过那里有欣儿留下的风铃,依然是蓝色的六根玻璃棒,叮叮当当的声音会让我想起欣儿,那个已经成了心湖深处一块沉石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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