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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院里的一日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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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门垂语云:“十五日已前不问汝,十五日已后道将一句来。”自代云:“日日是好日。”胡兰成在解禅宗名书《碧岩录》时写道:“日日是好日不是没有了火气的人过的纳福的日子,而是天天都在于死生成败的出边出沿。”

胡兰成曾举过一个相扑的例子来解释上面的话,日本的相扑,一年春夏秋冬四场,每场十五日,每人一日一次胜负,十五日就是十五次胜负。这相扑就用得着云门禅师的话。力士登场,不可去想昨日的成绩,或过去数日的胜负,去想它只会造成心理负担,也不可去想明天,或尚剩几日了,若去想这个,会涂乱人意,不是骄傲便是胆怯。要只当今天是初日,是面临第一次的胜负,才是气旺神全。十五日都是初日,这就是“日日是好日”。好日是喜气的日子亦是险绝的日子。胡兰成的一位日本财界朋友的茶室里挂有中国人写的字,写的是“初出茅庐”四个字。他解释说当一个人坐到了大臣与社长的位子,仍然要有当年初出学校时那种劲头。后来龙兴寺的方丈来他家里做客,看到这四个字,他合掌便说:“日日是好日”。

禅寺在日本最初是以寄居兼修的形式出现的,在性质上只是过渡性的非独立式禅院形式,而这一时期来宋朝学禅的日本僧侣,也大多是天台宗等旧教徒,回日本后弘扬禅法,也多是依附于传统宗派寺院,兼修天台、真言、戒律等宗的道场。但南宋禅寺的影响已日益显著,并由此迈开了日本中世移植宋风禅院的第一步。京都的三千院就是这一时期的,是天台宗三门迹寺院之一,据传最初由日本名僧最澄所建。公元860年清和天皇把三千院迁往滋賀,应仁之乱后迁至此地,创建于公元1118年。寺院的院子里有个石头,上面刻着四个字:一日一生。这不禁令人想起《碧岩录》里的话,看着院内两园春色流动,日日是今日,一生的艰难与喜悦就在这里匆匆流转了。几百年间,先后有好几位王子在三千院遁入空门,也让很多在旅途中的人找到一片贴近心性的活泼之所,自省人生。

至近世以后,日本禅宗也同中国一样,世俗化的倾向愈趋显著,进入了禅宗发展的晚期。这一时期,日本的禅宗的存在与其说是作为一种宗教,更不如说是作为一种禅文化和禅艺术,广泛深入于生活之中,如禅庭、茶室、露地等既是表现。若游人愿意,可以在园里抄写佛经。从收藏佛经手抄本的宸殿通往往生极乐的游廊,还可欣赏到因应四季变化的「有清园。这名字据说源自晉人左思的詩句:“何必絲與竹,山水有清音”,因为从游人一踏进庭园开始直到离开一刻,这里遍园遍山都是叮叮咚咚溪水声。后院的自然林中约有三千棵紫阳花,到处是生满清苔的奇石和高大的杉树,溪水潺潺,四月的樱花、五月的杜鹃花、七月的紫阳花、秋季红叶,一年四季自然景致令人赏心悦目,在巨大的寂静中,生动有趣。

在千年青苔之间,还有许多憨态可掬的石佛像。据说这些小佛像是那些在母亲肚中早早夭折未能来到人世的孩子。身后,被母亲们供奉到庙里。他们每一尊神情各不相同,却都生动可爱,给这片院落更增加了一份灵性。夏天游人会光着脚踏在厚实温润的木地板上,穿过长廊,去到聚碧园设的茶席休息,路过在荫凉宽阔的回廊时会感受到微风习习。由于日本是海洋岛国,夏季气温高,空气湿度大无法吸收汗气,因此凡屋舍厅堂,都要将门窗大开,使空气流通才能降热,这种气候条件对日本建筑有着重要的影响,几乎都是开敞形的空间可以让人灵活使用,而不局限于某个特别的功用。又因为地理纬度的关系,夏季日照射角高,因此建造者会把建筑物的檐口加深,就可以遮挡直射的太阳,又因多雨,为保护木质建材不被雨水侵蚀损害,就要出檐深远,日本人有席地而坐的习惯,建筑就产生了空铺地板,有了深檐,屋内的地板就能延伸到屋外,屋舍周围也就一段檐廊平台,即使是雨日,也大可席坐在平台之上,在室内看来,这个平台有如室外空间,而站在室外庭院里看平台又是建筑的一部分,这是种过渡结构,也是日本建筑的一大特色。根据自身的特点,日本的建筑虽然学习中国,但早已自成一脉,很多研究唐代古建的学者都要去日本取经。

游人在园中偏爱久呆,每次走进三千院,时间就好像变慢了,游玩的步子也逐渐放缓,他们坐在绿茵下,看着满园的绿色,心中或许是满满的感激。古朴的建筑,和园内风光让人们从忙碌的尘世间超脱出来,把危机感放在一旁,只是静静地欣赏自然和建筑的美好。然后深吸一口气,拥有了重返尘世的信心和勇气。在这么一个干净的地方,心里也会变得纯净起来,会慢慢定神看清自己的一路走来的心境,我们不可能永远呆在三千院中,但如果你能在院里住上一晚,绝对不枉此生。

又想到那个“一日一生”的石碑,觉得人们很不容易,每一代人生活的都很辛苦。回顾历史,危机意识恰恰成就了这个物资匮乏、土地稀少的国家。这个三千院好像是天生就存在的,和自然共处的那么和谐淡定,看似安静优雅的背后,是这里的人们辛勤努力的结果。因为有危机所以要去学习,日本像是一个很深的盘子,可以学习吸收很多外来的文化,更为难得的是,这些所学会逐渐变成属于他们自己的风格。奈良时期,日本便派出大量遣唐使,从典章制度到文字服饰,开始系统地复制唐朝文化,中国的建筑形制和技术,也大量引入日本。第二次大规模的学习,早在江户幕府锁国政策时期就开始了,由于荷兰人的进入,日本人有了“兰学”,针对性地了解荷兰和西方其他国家的科技和医学知识,为封闭的日本孕育出了近代新风。这个很小的国家处处感受到来自自然和社会的危机,从而果断地寻求变革。

日本人认为“物”是无法永存的,加之后来从中国传入的佛教“无常”观,所以对于古建筑,往往只求精神的表达,注重建筑的结构,而不强求建筑本身的永存,虽然日本的木构古建筑遗存极多,但基本都经过重修。由于日本湿热多雨,适合高大林木生长,如桧、杉、榉等,这些树木都是优良的木质建材原料,相比中国,木构建筑的资源更为丰富,不过因为深埋于地下,受潮湿的侵袭,木柱极容易腐朽,日本建筑也就形成了一种“定期更新”的制度,如神社的正殿,一般二十年就要更新重建。而“天人合一”的理念也让东方的建筑总是和自然紧密结合,甚至可以说是,人们倾向于把房子隐藏在自然里,不必都把建筑完完全全地看清楚,自然和它是交织在一起的,正如我们的山水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