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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美国的纽约已是三个年头了。
一切与自己期盼的相去甚远。文化上的隔阂,父亲客观以至于到了近于冷漠的眼光,同父异母弟弟时时流露的敌意,这些都一度让他萌生了退意,但他一直忍辱负重尽职尽责做着工作。他要证明给父亲看。当然,更重要的是想证明给自己看。
现在,父亲电话打过来,让他去一下。
于是,他走进了父亲那间宽大的办公室。
父亲正神色严峻地看着一份报表。印象中,父亲总是这样。这样的拒人于千里,这样的不近人情。他怕父亲。
他有些拘谨地问:“董事长,找我有事?”
父亲的眼神意外地变得温和起来,说出来的话却是有几分责怪:“只有我俩的场合,我希望你喊我爸爸。”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父亲,然后低声喊道:“爸爸。”
父亲笑了,说:“我知道你是怨我的。”
是的,他一直对父亲有着怨恨情绪。
很小的时候,他母亲死于疾病。
父亲续了弦。不知为什么,他对这位后妈一直很抵触。正在打拼的父亲无暇在他们之间调停,无奈之余把他送回了国内,让他寄住在乡下姑妈家。
姑妈对他要求很严格,让他和表哥、表妹一起上学,一起放牛,打猪草。一起过着很苦的日子。书却是让他坚持读了。他读到了大学。
虽说他上的不是重点大学,但在那个山村已是凤毛麟角一般稀奇了。他的表妹只读了初中,而表哥也只读到高二就辍学去打工了。
大学毕业,他先后在数家企业打过工。后来,父亲把他接到了美国,并让他在自己的公司从最低层做起。其时,他的同父异母弟妹均在公司中层做着管理工作了。
现在父亲想要对他说什么?
“我想把公司交给你了。我观察了不少日子,你是最合适的。”父亲看着他,微微地笑了。父亲的眼神里抑制不住的欣慰流露了出来。
他有些惶恐,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父亲说:“把这个家当交给你,我可以颐养天年了。我相信你会做得比我好。”他说:“可是――”
父亲笑了,说:“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把公司交给你,并不是我要补偿你的过去。用这种方式补偿,那我对公司未免也不太不负责了。”
他搓着手,心里涌着高兴、激动、冲动和一时难以厘清的情绪。
父亲说:“我在你弟弟和妹妹身上操过的心胜你多倍,可他们却远远不如你。如果说补偿,那也是生活付给你的,或许生活本身才是最好的老师。”
曾无数次抱怨过的苦难生活,竟然猝不及防地一下子给了他那么多。财富、事业、机会和一个原来在他眼里高不可企及的平台。他相信,这个平台将给自己未来施展抱负提供许多种可能。
到了美国,他一直在试图给自己的未来定位,但却总有一种茫然的感觉,现在一条未来之路凸显在眼前,而且那么的清晰起来。
“我会在明天的董事会上宣布这个决定的。你现在可以走了。准备一下,明天至少要做一个让大家放心的表态性发言吧。”
他走出了父亲的办公室,乘电梯下了公司的大楼。他径直走到了大街上,他需要独自一人平复自己的起伏不已的心境。走在大街上,他透过那些高耸大楼挤压住的空间往上看去,突然间发现这天竟然是那么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