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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社人才济济,仅就杂文作家而论,老一辈的有蓝翎、舒展,年轻一辈的有徐怀谦。不幸的是,三位身体都不好,更让人痛惜的是,怀谦因患忧郁症,难以解脱,走上绝路。自八十年代始,京中杂文作家常有聚餐,蓝翎因病,从未出席。但他并未忘却文友,去世后,家人将讣告一一寄给包括笔者在内的同道,显然是生前有嘱托。舒展去世,似乎像秋风吹走一片落叶,了无声息,其夫人与我熟悉,既无片纸来,也无电话通知。我是接到邵燕祥兄的短信,才得知舒展已往生。燕祥并感叹“杂文界又弱一个”。是的,杂文界又弱一个,而且是少了一位满腹诗书,嫉恶如仇,机敏幽默的好人。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即听说舒展因严重高血压导致肾衰,艰于出家门,但仍不断有杂文新作面世,而且依然尖锐泼辣,这让我感动、佩服。我给他寄去拙著《牛屋杂俎》,内附短柬,谓:“环顾海内文坛,用生命赌杂文明天者,唯吾兄一人耳!”他接到书后,回赠其大著《辣味集》,附短篇称“不敢当”,并说盼望有朝一日身体康复后,能与文友们畅叙。“皇天不负有心人”,“不信东风唤不回”,后来,他换了肾,很快就参加朋友们的聚会,方成、丁聪、牧惠、燕祥、我、四益、铁志等见他红光满面,谈笑风生,都为他高兴。后来,我为广东人民出版社主编《说三道四丛书》(后出版社奉官谕改为《南腔北调丛书》。愚钝如我,至今也没弄明白,不准说三道四,难道还要搞一言堂里的说一不二么?),致电舒展,请他也编一本,他欣然允诺,很快就编好了。我按体例,为他的集子写了四百字的序。写成后,寄给他征求意见,他来电说:“多谢老弟抬爱。”他长我六岁,是位老大哥,但从不摆谱。去年夏天,广州出版社编辑杨姗姗女士来京组稿,她想拜访方成先生,我告诉她方老的家址,要她见面后自报家门。到了方老家,刚好舒展在座,她说是我介绍的,舒展大喜,说:“擒贼先擒王,你找王春瑜找对了!我们都听他的。”姗姗访毕告我,我不禁大笑。
舒展是文坛老将,又当过多年《人民日报》文艺部副主任、“大地”副刊主编,在文坛有很多朋友,熟悉文坛掌故。有次他来电说事,我告诉他次日去成都,他托我向流沙河、魏明伦问好。我与流沙河有交谊,去成都后,在大悲寺茶馆聊天半日,说古道今,更聊了很多明清之际的逸闻轶事,深感快慰。魏明伦以鬼才名世,我很佩服,但从未谋面,不便造次。一次在方庄的聚餐席上,舒展聊起乔羽的一则趣事。某文化高管,发迹后架子很大,见到熟人都不睬。(按:方成老人曾告我,在《人民日报》文艺部,他与此人在一张办公桌上办公,面对面而坐,相处融洽。但此人后来当了文艺部主任,另室办公,在电梯、楼道上碰到,立刻冷面相对,不打招呼,似乎从来不识方成其人。)在广州的一次聚会上,乔羽与此人同桌,忍不住当众说:“贺××,你官不大,却架子很大。一个芝麻绿豆官,一粒芝麻膨胀一万倍,不就鸡的老爸大吗!”此公下不了台,立刻退席,悻悻而去。举座闻之大笑。舒展说的此事,是千真万确的。乔羽那时与我同住方庄,只要彼此不外出,几乎天天在方庄邮局见面,我去专用信箱取报刊、信件,他则买各种小报,见面时总要聊好久天,他也常来我书房闲聊。他曾跟我说起这则故事,并说贺某气冲冲地给他夫人曾老打电话,说:“乔羽喝酒骂我,他在什么范围骂我,必须在同样范围消毒。”乔羽回家后,曾老告知贺某的话,乔老爷轻蔑地说:“去他的!”二人从此形如陌路。乔羽还告我,有好事之徒将此事当新闻发到新加坡《海峡时报》上,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笑谈。
在我看来,舒展老哥与邵燕祥兄的友谊之深,恐怕一般文友是难以比肩的。舒展比燕祥大两岁,但都属于早熟的英才。燕祥小学时的文章,便已不同凡响。他读了不少张恨水的小说,对张公很敬仰,一心想见他。那时,张恨水任《新民报》总经理,编辑副刊“北海”。燕祥便往此报投稿,投了几篇都发表了,月底该报财务科通知他去领稿费,他去了,会计见是一位小孩,便问:“你是邵燕祥先生的什么人?”他答:“我就是邵燕祥。”会计吃了一惊!1947年,舒展在武汉读高中一年级时,即已在《武汉时报》上发表了杂文《关于反侮辱》。1995年外文出版社出版了丁聪老人的《我画你写——文化人肖像集》,燕祥在舒展漫画像侧题诗曰:“人间有味是微醺,何必微醺话始真?避席难逃文字狱,莫书犹带辣椒魂。笑谈九与一之比,窃谓花和草不分。句句行行皆苦口,亦狂亦侠亦情深。”此诗何其有味也!末句更是点出舒展的神韵。难怪舒展盛赞燕祥“够朋友”。
11月26日灯下,老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