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启福老师的“独臂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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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脚下，一条简易的村级公路蜿蜒牵伸，钻进茂密的竹林间。公路的尽头，出现一个房屋较为密集的村寨，它就是湖南省永顺县境内名不见经传的毛坝乡太平村。一栋崭新的房屋，青砖黛瓦、飞檐翘角，那就是毛坝乡太平村小――毛坝乡九年一贯制学校的教学延伸点。到这个教学延伸点任教的是现年58岁的向启福老师，然而，就是这个朴实的乡村教师，在2013年10月，先后5次接待《红旗》杂志、《光明日报》《团结报》等媒体记者的采访。他在此教学点坚守30年的感人事迹，见诸报端。

向启福老师是太平村长大的本村人，关于他的事迹，还得从独臂说起。1958年底，向老师的父母忙于生计，疏于看护，致使不足2岁的他不小心跌入火坑，稚嫩的右手，被烈焰烧焦。前往医院救治的途中，烧焦的手臂脱落。那种惨状，向老师记忆犹新。自此，向老师开始了他漫长的“独臂人生”。儿时的他，沉默寡言，难言的自卑笼罩着他幼稚的心灵。那条失去的手臂，成了他童年的魔咒，许多同龄的孩子疏远他，孤立他，让他饱受了心灵的孤独。成人后，他才摆脱失去手臂的阴影。他知道，要赢得生活改变命运，他得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天道酬勤，1973年，他以优异成绩考县城高中，1978年恢复高考，他又以优异成绩考入大学，远远超过了大学录取分数线。当他沉浸在无比喜悦中时，命运却同这个独臂的汉子开了一个要命的玩笑。因为肢体不健全，他过不了体检关，那烫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十分轻易地从他眼前飞走，成了他今生遥不可及的梦。

“上帝在关闭一扇门的时候，总会为他打开一扇窗”。那时，村办小学缺老师，村干部找到他谈话。向老师还没从高考体检的自卑中走出来，他有些不自信，他担心自己独臂无法胜任工作。经过村干部多次上门劝说，想到那些村上的孩子，他抛开了所有顾虑，决定走上讲台，去做一名村小的民办教师。他对采访他的记者说：“我扎根村小，不是看中那不多的几块钱工资，我只是想让山里的孩子走出去，去实现我未实现的梦想。”从此，向老师就走上30多年乡村教学的历程。

初上讲台的向老师，没有经过任何正规的培训，他没有读过《教育心理学》，更不懂得教法，他甚至不知道简单的教学流程，所有的一切都从零开始。为了更好地教育学生，让学生牢固地掌握知识，向老师坚持认真学习，一丝不苟。最让他为难的是用左手写粉笔字，虽然他可以流畅地书写，但笔法和笔顺完全按照自己的书写习惯进行，没有严格遵照书写规则。向老师担心误导孩子，课堂上，他同孩子一道慢慢学习。经过大半年的努力，他才完全改变这种现状。看来极其简单的事情，他付出比常人更多的艰辛，其间的苦楚，恐只有他个人才有真实的体会。他坚信“付出才有回报”，他的房间，放着一摞摞书本，一有空闲，他便坐下来安静地阅读。先前，没有电灯，他时常秉烛读到深夜。他不记得自己度过了多少个这样寂静的乡村夜晚。每有外出学习的机会，哪怕费用自理，他总最先跟领导申请，积极参与外出学习。30多年来，他多次外出，留下妻子一人打理家务，农忙季节，心中对于妻子的牵挂和愧疚与日俱增，但他明白，事业和家庭不能兼顾，既然他选择了事业，总要做出许许多多的牺牲。

通过勤奋学习、认真教学，向老师任教的教学点得到了家长的认同。同时，他的独臂也赢得了他们的尊重，村中所有的孩子都送来上学，且无一人流失，就连几里之外的邻村孩子，也舍近求远，赶到他这里来上学。正当向老师脸上绽放笑容的时候，命运再次和他开了一个玩笑。1981年，湖南省民办教师转正，向老师因为失去的手臂，再次同他应该得到的名誉失之交臂。回想自己所付出的一切，向老师不甘心，内心中体察到的，是钢针扎入的锥心之痛。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失落难过，愤愤不平。最终，还是对孩子的爱战胜了他心中的一切，他选择留了下来。向老师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领导、政府、人民不会忘记他，转正，或许只是迟早的问题。那对孩子的爱，让他从此之后变得坦荡而踏实。

在向老师从教生涯之中，最为艰难的应该就是“堂屋小学”的教学时光。向老师所在的太平村，地理位置尤为偏僻，生产基础尤差，自然条件恶劣，村民收入很低，村办小学的校舍，因为没有经费的维修而变得破破烂烂。向老师的眼里，学校就是一个家，他就是家长，他有责任维护好这个大家庭。屋漏了，他补;窗户破了，他糊;地面淌水了，他扫;课桌椅坏了，他从自己家里拿来木板进行修理……不要看向老师只有一只手，可这些事情他做起来样样拿手。2001年春天的一个星期六，天下大雨，当向老师前去查看他的校舍时，眼前出现了一幅惨景：学校的檩木被吹断，瓦片散落一地，靠东边的墙壁也毫不留情地坍塌。学校被完全毁掉。向老师一个人呆呆地站在一旁，那是他工作多年的地方，他不忍心看到这一切，坚强汉子的脸膛上，竟然无声地淌过一行眼泪。村里没钱重新修建校舍，孩子们没有地方上课，怎么办？思来想去，向老师只好把他的学生带进自家的堂屋，可堂屋并不比那破烂的校舍强多少，临天坪的一面，没有板壁遮挡。春夏季节，雨水可以飘进来，向老师只得和孩子们一道移动课桌。秋冬季节，天气寒冷，向老师只好拉上油布为孩子挡风御寒。妻子看到这种境况，便从山上烧些木炭回来，每到中午的时候，可以让向老师和孩子们一道围着火盆取暖。这样的境况，向老师一直坚持了12年，条件虽然艰苦，但他还是用他那仅存的一只手为孩子们撑起了一片蓝天，缔造了一个温情的港湾。他感到很满足。

有人问及生活境况时，向老师脸上总会浮现一脸愉快的笑容，村上的邻居全知道，在向老师的背后，还站着一个温情的女人，她没有因为向老师只有一只手而怨天尤人，而是默默地支持向老师的工作。农忙时节，向老师的爱人总是天没亮就起床去干农活。天亮后回家，不顾身体劳累，她总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以迎接学生到来。吃过早餐后，她得再次一个人上山，在工地上忍受劳作的艰辛和寂寞。放学前，她又得放下手中的活计，匆忙赶回家，帮向老师一道把学生送回家。几十年如一日，她从不抱怨。时间久了，对于学生情况她极其了解，她的心里，清楚地记着谁是孤儿，谁家的父母重病在身，谁家遭了灾......

有苦就有甜。向老师最自豪的就是：他30多年的坚持，让村上700多人都达到了初中以上的文化水平，其中，还有本村和邻村的35位年轻人替他圆了大学梦。他的“独臂”，赢来了领导的尊重和敬佩，2013年8月20日，湖南省永顺县教育局和毛坝乡政府组织人员来到太平村，通过勘察，拟定在原址上修建一所新的校园。校舍现已完工，有两间教室，一间图书室，一间办公室，外带一个四百多平方米的操场。看到这一切，向老师笑了，他坚信随着岁月老去的是年华，不老的是他伴随着山里孩子走出大山的梦，一个独臂汉子曾经没有实现的梦。

向老师爱他的学生，向老师也离不开这群山村里的孩子。

（作者单位：湖南省永顺县毛坝乡九年制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