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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三个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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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的第一个十字路口

——专业选择

顾先生生于1934年,读中学时,他就为自己确立了将来要当一名治病救人的医生的梦想。他觉得医生这个职业是崇高的,既能帮助他人,又被老百姓尊重。当时他家里很穷,无力承担他继续学习的费用。于是,当正在读高一的他获知有个“中级医师班”要在当地招生时,就毫不犹豫地报了名。最终,在1/30的录取率中,顾先生幸运地迈出了梦想路上的第一步。

在中级医师班的很多课程都是学习前苏联的,所以学校决定从11个班级各选1名学生去专门学习俄语。顾先生作为班级的唯一被选中了。后来,国家决定从这批学生中选出最优秀的,派往前苏联继续深造。在那次选拔考试中,顾先生和另外一名同学从这11名学生中脱颖而出,踌躇满志地奔赴莫斯科第一医学院医学系学习。

命运总是在和人们开着这样或那样的玩笑。就在出国的前两天,高教部宣布了新的调整计划。有一部分学生根据国家的需要,必须去学习林业、地质、矿产、石油等专业。在调整名单里,顾先生被分配到了列宁格勒林学院,学习林学。用他自己的话讲,当时就像一瓢冷水泼到身上,从头到脚的凉。已经学了两年半的医学,自己的医生梦想,都只能放弃了。五十年代的年轻人中,有一个传统就是服从分配。顾先生后来欣然接受了这个安排。

顾先生来到列宁格勒林学院后,发现这所学校竟然有160多年的历史,建筑就像古城堡一样,陈列的植物、树木标本很多是200多年前的。在学习的过程中,顾先生发现自己此前在医学学习中培养的思维方式及研究方法,可以直接用在植物学的学习中,这让他对新专业很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然而,当时国内林业机械行业处于一片空白,国家建设急需培养林业机械方面的专家。根据这个需要,学校就开始动员林学专业的留学生报名转入林业机械专业学习。这一刻,顾先生展开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从林学转到机械,需要在短时间内补学制图、高等数学等多门课程,难度很大;自己已经对林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个时候要不要变;林业机械国内没有,按说物以稀为贵,将来应该有好的发展;自己已经从喜欢的医学转到了林学,再转一次也没什么,转专业难不倒我。

经过这番思想斗争,顾先生选择了林业机械专业,一学就是五年。在这五年里,他拿下了车工、钳工、拖拉机驾驶、油锯操作、汽车驾驶五个技能证书。而且利用假期到工厂参加生产实践,练就了一身过硬本领。在这五年里,他积极参加老师的科研工作,包括把木屑压缩成原料块,作为燃料的研究;不用手接触树木就能把树砍倒、打枝、截断、装车的联合机械研究等,研究实践为他一生的科研工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人生的第二个十字路口

——职业选择

大学毕业时能找到理想的工作当然很好,但很不容易。现在是这样,过去也是。顾先生在前苏联的学习结束时,他自己未来的职业做出两个选择:科研机构或生产单位。顾先生觉得做出这样的选择,才能实现他在大学期间再次确立的梦想。那个梦想来自于他最敬佩的一位老师的一句话,那个梦想在他心里已经装了好几年。

1950~1960年,木材的产出地都在大北方,采伐的季节在冬季。林业产业工人拿着锯子和斧头,在零下三四十度的严寒中工作,是非常辛苦的。顾先生的老师对他说,作为一名林业机械工作者,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林业工人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让他们坐在驾驶室里,只需要按动按钮,工作就完成了。把林业工人的工作简化成只需按动按钮,这就是顾先生的梦想。

但回国后,顾先生没能如愿以偿。他被高教部分配到了北京林学院的森林工程系。一干就是44年。由于没能实现自己想去科研机构或生产单位的选择,工作之初,顾先生还是有些失落。但当他开始筹建实验室、编写教材,尤其是当他走上讲台,把自己的知识传播给学生时,他发现,教师这个职业是非常有意义的。不知不觉中,他渐渐地喜欢上了这个职业。

顾先生教过的学生近千人,有的已经成了省部级领导,有的担任了大企业的负责人。顾先生对学生要求严格,有的学生毕业多年,还念念不忘当年顾先生的指教,他们都从先生的严格教学中获益。

人生的第三个十字路口

——迎接职业发展的新挑战

每个人在几十年的职业发展中,都会遇到不同的机遇和挑战。不同的人应对机遇和挑战的方式也非常不同。1993年,顾先生遇到了他职业发展中的一个新的挑战。林业部决定由他来担任北京林业大学的党委书记。当上级领导第一次找他谈话时,他婉言谢绝了。那几天,他又在内心展开了激烈的斗争:尽管此前担任过森工系系主任、学校副校长等职,但顾先生一直把自己看成是一名教师,从没想过要从事党务工作。林业部的决定是经过民主评议的,学校的干部、教工已经投票把自己选出来的,如果硬顶着不做,那会给组织带来很多麻烦。思前想后,顾先生接过了学校党委书记这个重任。

教育部刚刚启动“211工程”建设,为了保证学校能顺利通过“211工程”初审,顾先生带领全校师生加班加点,查问题、找差距、想办法、定措施、搞建设……短短的几个月,学校的面貌就发生了很大变化。那个阶段,顾先生带领班子成员,走访一个个实验室,整天楼上楼下跑着,过度的劳累造成他的血压直线上升。

记得有一天,我陪他到北医三院做检查,医生给他开了药,建议他休息。为了不影响工作,他让我替他保密,回学校不要和其他领导说。就这样,他又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二十几岁的我,也是非常听话,真的没有告诉任何人,一直都替他保守着这个秘密。现在想来当然很后悔,幸亏没事,不然我很难原谅自己的。在大家的努力下,学校进了“211”。直到今天,北林的师生仍然能从这项工作中获益。

可造化弄人,次年清明,慈父见背。有一天,姐姐告诉我,家里来了个陌生男人,一脸凶相,会织斗篷和蓑衣,夜里还出去捉蛇。我问她欢喜不欢喜,她说不知道。日子一长,他便不再陌生,成了我们的继父。

继父是个噩梦。他抽烟酗酒,打牌家暴,门门在行,而且懒得抽筋。母亲低三下气从外面求来的工作,他从来都不做。为了糊口,母亲只得代夫做工,终日在工地上与钢筋混凝土打交道,累得两手堆茧,双脚起泡。而我成了家里主要的男丁。砍柴,刈草,挖土,犁田,喂猪,担水,洒扫,掰苞谷,挑红薯,都是我的日常作业。村里人因此把我唤作“老女人”,意思是什么都能干。我也似乎忘记了自己是个有童年的孩子。但是看着别人嬉戏打闹,你奔我逐,我的心里也会觉着空落。

我希望家里买一头牛,这样放学后就可以跟别人一块去山里牧牛,顺带摘野果采蘑菇,三伏天还能跳塘里游泳;我希望我也有周末,可以圈地为阵打弹珠,可以三五成伙躲猫猫,可以拎只蛇皮袋站在塘畔钓青蛙;我希望当我在学校被人打的时候,也会有一个爸爸骑着摩托怒气冲天地赶来,用食指指着对方的脸说:“你,给老子住手!”;我希望每回走亲戚的时候,母亲不要一吃完晌饭就叫我回家,能让我在那多耍一会儿,多待一会儿……

那是我儿时的梦想。

十五岁那年,我瞒着母亲,兜里揣着祖母给的五百块钱跑到了县城。在这之前,我从一个村医口里得知,有个老乡在县城当老师,所以决定投奔他。经老乡引荐,我被安排在一所普通中学的初三班。班主任复姓欧阳,她把我放在最后一排。我又黑又矮,一身土气,将近一个多月都没有同学愿意和我说话。而我竟没有觉得尴尬,也没有难过的意思,只盼家人不要来学校找我就好。

等期中考试成绩一出来,班里的座位就任我选了,因为我考了年级第一。欧阳老师找我谈话,她听完我的故事,只字未言。第二天中午,她托班长递给我一张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孩子,以后我就是你的干娘。从那以后,我食宿都在干娘家。经师易得,人师难求。欧阳老师视我如己出,她对我全面敞开,毫无保留。她胸中的万千人格,她世界图景中的万千气象,深深打动了我,激励我在“十有五而志于学。”

初中毕业,我考了720分(总分750),长沙雅礼中学派老师来找过我,我瞒着干娘婉拒了他们,选择了县城一中,这样可以离干娘近一些。高中三年故事多,恕我不能一一说。此间令我痛苦的有二:一是大姐姐的远嫁(大姐于我最亲,她远嫁云南,因难产而殁),一是干娘的离开(高二上学期,干娘患乳腺癌,晚期,腊月二十四小年夜辞世)。

我曾经一度埋怨大姐的远嫁,她怎么舍得抛下我去那么远那么远的地方呢?孤身一女子,凄凄何所恃?但等到我自己填报志愿那一刻,我才理解,她是厌倦了这个家,她想走,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扪心自问,这何尝不是我心所想?所以09年9月,我不顾姑伯的反对,一个人负笈内蒙。

本科四年,我心无旁骛,整日价在图书馆。从古希腊三哲,到当代鸿儒,一路都有我的倾心。我有困惑,有挣扎,有神往,有推开一扇窗的喜悦,有心魂交战的酣畅,有为国家、为农民、为诗、为艺术、为思想、为学术和为抱负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在暗夜的宁静中呐喊的充实。去年底学院有意保送我到某名牌大学高教所读研,不得不承认,以我的卑微出身,这条路算得锦绣康庄——博士毕业在高校任教、访学、发文章、评职称、当教授,但诗骚李杜、孔孟老庄于我的人格及性情熏染过久,甚至有一段时间,无论在课堂、在餐厅、在宿舍,还是在嘈杂拥挤的列车里,在辽阔无垠的草原上,我满脑满心都是“君子忧道不忧贫”、“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一类的古语,尤其是张横渠“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一联,无论如何,我都绕不开。这也是我的迂腐之处吧。

相较于枯坐在书房里研究教育理论,我更愿意投身鲜活的教育实践,所以我放弃保研,跨专业报考中文系研究生,梦想以后回老家当一名语文老师,办一所真正的学校,藉文化、情怀、知识和眼界去影响更多农家青年的生活。幸运的是,我竟然被公费录取了。

如今,“知识改变命运”变数加多,“读书无用论”尘嚣甚上。据说,这是一个拼爹的时代,有用的只是权势和金钱,关系和背景。“穷矮矬”们以“某丝”自嘲,以魏晋名士自居,以无所事事为荣,还颇有自鸣得意的味道。殊不知,“某丝”充其量是阿Q的现代版,激进的言语暴力并不能掩盖内在的空虚和软弱,“某丝”跟欧美“垮掉的一代”有质的差异,他们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同样肩负着推卸不开的家庭责任和人伦礼仪。

前不久,我回老家给祖母庆寿,村里一个孩子对我说:女人还有二次翻身的机会(他一个姐姐嫁到市里,男方有车有房,还经营着两家超市),男人一出生就完蛋了。他初中毕业在即,可考试每科都不到六十分,拿不上毕业证,技校都没法读。他想去深圳打工,问我那里有没有熟人,因为听说那里工资最高。

临行前,祖母告诉我,村里有一大批这样的孩子,而且好多初中都没念完就南下广东了,可没过几月又回来,在村里混几天又出去,来来回回这样子。她还叮嘱我不要同他们有什么交际,“头发染红,男娃还戴耳环,穿得像妖怪,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偷鸡摸狗,坏得很呢!”祖母乜斜着眼提醒我。

我想,他们是被现代化抛弃的一代,他们在十岁时已能看穿一生:无非是父兄辈打工漂泊的命。他们把最宝贵的青春、最充沛的干劲、最美好的憧憬献给城市,又将劳动所得悉数转移到当地的第三产业。他们一看见书就头疼,在抱怨和牢骚中,在贫穷和懒惰中,仇富和仇官的民粹情绪像野草一样燎原、像青苔一样疯长。

然而,再瘠薄的土地上也应有生长,再贫困的人生中也应有歌唱。在他们的人生里,如何能有新的生长,新的歌唱?好政府、好制度当然重要,但如何激发底层——虽然我很反感这个称呼——人群的追梦意愿,提高他们的追梦本领,增加他们人生出彩的可能,则不得不仰赖教育。梁漱溟之乡村建设研究院、陶行知之晓庄师范、钱穆之新亚书院,窃以为,先人筚路蓝缕之初衷,大略如此。

我的梦在乡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