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有理,偷窥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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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奢望这个世界上会有“懂我”的人。他们的存在,让寒冷有了暖意,孤独也渐渐淡去。

鲁豫在节目中总爱用天真而热切的目光望着嘉宾,不厌其烦地问:“你浪漫吗?你做过最浪漫的事是什么?”

《小团圆》热卖,卖的不仅仅是“张爱玲”的文字,还有吊人胃口的一句话:“九莉就是张爱玲,邵之雍就是胡兰成。”

一方窥探,一方暴露。这样的剧情每天都在上演。

也许是人类的好奇心作祟,偷窥成了难戒的瘾。这样的偷窥有时过于阴暗:我们乐见丑事,以此减少我们在形象高大的名人面前无法控制的自卑感――原来他们和我们一样,也有不堪,也有阴暗。

但有些时候,偷窥也可以很无邪。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我们总希望了解更多。我们想知道他的情感归属,想知道他的童年往事,甚至希望知道他内裤的颜色。有时候,躲在角落的窥探同样深沉而多情。

而也许还有一种更高层次的偷窥。我们想了解一些人的精神世界,当发现那个世界与我们有所重合时,会产生一种很强烈的,也有人称之为共鸣。

有时候,这种可以在歌词、诗歌、小说中拾得。就像很多喜欢林夕歌词的人都爱说,虽然未曾谋面,但感觉林夕是最懂我的人。

不过文学作品毕竟带着虚构的成分。于是,自传、日记、心情散文这些能够去掉那层不真实感的文字呈现形式,让偷窥的上升到了高潮。

因此,所有热爱林夕歌词的人应该都会喜欢他最新推出的作品集《曾经》。尽管那是他九十年代前后写下的文字,但这种历史感恰恰让该书显得更加珍贵。因为这也许是我们唯一能够偷窥“彼时林夕”的方式了。

你可以偷窥“洗澡”时候的林夕。他偶尔会来个泡泡浴,这会带给他安全感――“拥在一堆汹涌的泡沫当中,终会流失还不曾流失,自觉十分安全。”

你还可以偷窥属于林夕的“过年”。那也是让我心有戚戚的段落。热闹中的寂寞,狂欢中的孤独。但或许这是活在并非一直其乐融融的家庭中才有的心结。敏感的心容易难过,受过伤的心更易被孤独感侵袭――哪怕是高朋满座的时候。

当我们了解了林夕不快乐的童年,还有那曾经折磨他的焦虑症,也许会更轻易地被他每一句看似轻盈的文字打动,而吟唱他的每首歌时也会更加动容。

最近另一本可以满足偷窥私欲的书,是梁文道的《我执》。印象中的梁文道,是一个总是义愤填膺、忧国忧民的知道分子,理性是他的标签。而翻开《我执》,看到的竟然是一个感性而柔软的梁文道。

香港作家邓小桦为此书所写的序中也表达了相似的感受:“一个理性睿智的公共人物,平时挟泰山而超北海的,原来内在也有诸种深沉的软弱、难以排解的焦虑……一个看来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的人,在核心的爱情和家庭范畴上遭遇无法扭转的挫败,他经历千回百转的等待与探问,在过程中检视自身历史与拷问内心,在绝望中忏悔,背负起自己的罪,然后走向宗教。”

印象最深的是其中的一篇杂稿《我的病历》。看着他用冷淡的笔调描述自己的尿道拉伤、内耳不平衡,还有曾经动过的手术――放去阴囊内曲张静脉的血液和某程度的血管切除及结扎。用冷酷的态度记录属于自己的疾病历史,这样的梁文道未曾见过。

还有他描述的一个大背包女孩,夜夜背着装有所有随身物品的大背包到他那里过夜,他们甚至不时拥抱。可是第二天又不留痕迹地离开,乃至于后来梁文道怀疑那个女孩从未曾出现过。而我们偷窥到的却是梁的感情态度――他从未开口让她留下。

唯一不喜欢的,是博识强记的梁文道,即使书写感性,也要引用大量的他人言语。其实,这样的时候,那些名人名言都不吸引,我们只想静静地听“梁文道说”。这般的晦涩,也正说明了坦诚暴露的不易。否则何须这样百转千回?

或许有叛逆者问,我凭什么要听他们絮叨,看他们暴露?确实,没有人强迫你必须这样做。只有希望了解林夕和梁文道的人才有阅读的欲望,又或者,骨子里有难以刮除的名为忧伤的病毒的人,也可以在此寻找共鸣。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暴露自己满足我们偷窥的欲望,我想,那是因为,每个人都奢望这个世界上会有“懂我”的人。他们的存在,让寒冷有了暖意,孤独也渐渐淡去。

林夕在书的序中诚恳地表白:“希望看完你会因更加了解我而了解我见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