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国昌诗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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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把戏台拆了

夕阳藏进黑夜前十秒

父亲在家的那头

颤抖地说：

村里

把

戏台

拆

了

爹

往后

不能

再

给你

咿咿

呀呀

了

我猛地挪开话筒

张望苍白的

天花板

在夕阳最后的余辉里

窥见我的童年

跟着戏台一起

坍塌了

动画片

傍晚我端坐在东五食堂最左前方

埋头享受了2．6元的晚餐

一个匿迹许久的笑声

在耳后突然响起

我的眼珠子四周扫描

小孩在母亲腿上甩摆着嫩手

儿时的动画片在屏幕延续

她的脑袋保持着瞻仰的姿势

跟着大海梦游

在我有生之年的当下状态

只在电影电视或恋人捎回的照片中

目睹过大海的浩淼与澎湃

在我生活远或近的朝代或地方

他们吟诵“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他们哼唱“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

他们感慨“只有大海苍茫如幕”

他们憧憬“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他们……

而我只能在梦里与大海一道

掀起比钱塘江还高还宽的浪涛

用撕碎一切的力量

撞击每一块礁石

我要在某个黄昏第一次拥抱大海

我要高举起火把

以奔跑的姿态将那海风点燃

看脚印和影子

在熊熊的红光中消殆

让渐黑的天幕

重新披上朝霞的壮锦

描摹母亲

我用整个下午描摹母亲

可许久不回家的我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

儿时数过的皱纹加深了多少

白发在我离开后又长出了多少

先前挺直的腰板是否已成弧状

不曾停歇的老茧是否已脱落

身上的衣物还有熟悉的补丁吗

脚底板的瘀脓消融了吗

刚描摹到这儿

深秋的风将我眸子的泪水

潮一般卷起

我在一盏路灯下给你写诗

夜晚八点一刻，我送友人上车后

边骑着车边拿起啤酒罐倒向喉咙深处

不时狂吼几声问候路经的人与洞黑的苍穹

在朦胧校园的一盏路灯下突然停住

重重端坐在人行道边上缓缓摊开笔记本

依偎着醺醺的酒醉开始为你踱走今天的诗行

与别处的路灯一样，这盏也是黑色的外衣

散落一袭柔和的淡黄，盘剥我敏感的神经

车来车往，汽车强烈的光束撕裂瞳孔

人影交织，诧异的眸子冷冻紧握的笔

秋风槌击每一片已有朽味的树叶

只片刻，脚尖四周便铺满凝重的残喘

念想起那些流淌有你相陪的美好

伤怀处，从裤兜掏出照片将记忆镶嵌

轻轻揩摸，心海的涟漪一波波荡漾开去

载着我的吻痕，直抵那南宁之南的越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