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一个坚持的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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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行业里比较乱和滥

当代艺术：甘老师您好，中国内地已经有了近两百余家艺术品的拍卖公司，您觉得艺术品拍卖行业在中国发展的长久态势会是怎么样的？与西方的拍卖公司相比，中国的拍卖业在整体运营上的优势和不足又在哪里？

甘学军：我觉得拍卖行业是一个新兴行业，发展中的行业必然要经历这么一个过程。上来一窝蜂，过一阵以后再调整，有一部分人走了，有一部分人就在里面淹没下去了，有一部分人就坚持下来了。

虽然我说现在拍卖公司的数量是多了，并不意味着现在不能有人再做拍卖公司了，不是这样的。关键是你要怎么做，你具备什么样的条件。

跟西方著名的拍卖公司比如果硬要谈优势，就是在做中国本土艺术上我们是有优势的，我们离中国艺术家最近，我们对中国艺术家的心态最了解，我们跟他们最熟悉。谈到优势就是这个，别的没有什么东西。

“拍卖”是舶来品，西方的拍卖有几百年的时间，现代意义的拍卖有两百多年，快三百年的历史。苏富比是1714年，佳士得是1744年。现代意义的这种拍卖人家做了几百年，我们只有十几年的时间，这个差距是显而易见的。

最重要的是我们在一些经营理念上有差距，在对这个行业本质的认识上有差距，在一些运营方式上有差距等等，这个差距是巨大的。

一个世界拍卖纪录只是在几十个人的房间里面创造的，而不是在一个喧闹的场所创造的。那种举重若轻，是我们大陆拍卖行业没有的。

我觉得这反映了一种浮躁的心态。其实我们就是一点点做，就是我现在能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觉得你的起点在哪里？把你的起点做好，比什么都重要。而不是说我明年一定要赶超谁，后年一定要赶超谁。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愚蠢的设定。对自己是自欺，对外是欺人。所以这样的设定，一定会导致失败。所以我们这个行业里比较乱和滥，这是一个很必然的现象。

北京应该作为国际艺术品的交易中心

当代艺术：海外拍卖行基本上就是经过几百年的发展，也就是两、三百年的发展，形成了巨头对垒的情况。比如苏富比和佳士得。他们共同分化着全球的拍卖资源，基本上占了拍卖资源的绝大部分。中国的拍卖行业在未来是否也会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最终形成各巨头对垒的局面？

甘学军： 在中国艺术品的拍卖领域，中国本土已经可以和海外在总量上对垒，当然在质量上我们还有很多欠缺方面。但是在总量上是对垒的局面，就跟中国的经济一样，总量世界第四，但是我们的平均水平很低，这是一样的道理。现在总量上已经形成了一个对垒的局面，特别是北京已经成为中国艺术品世界范围内的一个交易重镇。

在全球中国艺术品的拍卖总量上北京已经超过伦敦、纽约和香港。北京去年差不多200个亿。总量上是这么一个态势，北京已经成为中国艺术品世界范围内的交易中心之一。北京市有一个发展战略，就是要把北京建成中国古董艺术品的交易中心，打造这么一个中心，事实上现在从总量上已经实现了。

但是我觉得还不够。一个从中国艺术品本身来讲，光从总量上超过已经没有意义。第一就是光总量不行。第二光中国艺术品不行。

北京号称国际大都市，中国号称一个开放的国度，所以我们还应该向纽约、向伦敦学习。北京应该作为国际艺术品的交易中心才对。

基于这么一个设想，所以中国的拍卖公司也应该做真正的国际性拍卖公司才对。应该说形成真正的国际艺术品交易中心，或者是在国际艺术品的拍卖领域，能够跟两大巨头来对垒的话，时间可能还会再长远一些。

海外在吃我们最精的部分

当代艺术：现在对中国当代艺术的最大消费能力，你觉得是否会来自海外或者是东南亚？培养培土的收藏家，对拍卖行来说是否可以提升到一个战略性的高度？

甘学军：从总量上来讲，当代艺术以前在国外，但现在已经转到国内了。而单个的消费水平和消费质量来讲，海外在吃我们最精的部分，这是一个差距。这是需要努力改变的。

中国的收藏群体还不成熟。严重一点讲，还没有真正的形成，是在形成的过程当中。特别是对当代的艺术，其实当代艺术品收藏是需要很高的自身的主观条件的。因为当代有很多不确定性，它的艺术家的历史地位，艺术家作品在艺术史上的定位都不确定。而这两个因素都是确定收藏品价值非常重要的因素。而在当代里面，这两个重要因素刚好是不确定的。

对当代艺术的收藏很大程度上，就是依赖于你自身的审美取向，依赖于你自身的文化修养，依赖于你自身的一种生活方式的需要。这一点刚好在当代的中国人，或者是当代的中国富人中又是不确定的。他们的价值观、生活方式、审美取向，还是在形成当中，又是不确定。如果从传统艺术品收藏理念来讲，当代艺术的收藏是一个很大的难题，对于市场来讲也是一个很大的难题。无论是从画廊，还是拍卖公司，对社会推介，对藏家推介都是很大的问题。

中国当代艺术品的消费，当代艺术品的收藏，一方面来源于这些参与主体自身的观念、方式的提升。当然从根本上讲，还是要依赖于国家整个宏观经济的长远、持续的发展。按照这个速度我们也会发展下去，这是最根本的。

随着中国经济总量不断增加，随着中国经济质量不断的提升，随着中国社会的持续发展，艺术品市场一定是随之而发展的。而当代艺术又在中国艺术品市场当中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所以这一部分的消费群体一定是中国人，主体一定是中国人。

从量上来讲，现在中国人已经是主体了。但是要从单个质量，平均消费上来说，现在还是海外，外国人在做主导。但是这个局面很快就会改变，特别是经过这一拨以后，我觉得很快会改变的。

真正的当代艺术里，你说的“消费概念”非常好。其实就是一种消费，是一种“文化消费”，而不是“投机”。只有这样才能够使我们当代艺术品的收藏持续下去，也只有这样一种持续的收藏，才能够真正地促进当代艺术的创作和发展，这两个是相辅相成的事情。

找一个让你信任的专家，这是最重要的

当代艺术：您觉得藏家是否是经过慎重考虑后，才购买如此高价位的当代艺术作品？

甘学军：藏家一定是经过思考才去买高价位艺术品的。但头一段时间是热了，头脑发热了就买了，没有真正的去判断，就忽略了艺术品自身价值判断的一些内在规律。这时候又说到这个，就是你这个行业，画廊也好，批评家也好，拍卖行也好，有这个责任去引导，正确地引导投资者，帮助他确定他的收藏对象，投资对象，确定他的价位。专业人士的意见是非常重要的。

我们也不可能指望每一个投资者、收藏者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以后才去收藏的。因为艺术品收藏，艺术品的价值判断本身是很感性的东西。你看艺术品靠视觉冲击，首先是视觉享受。然后它的价值判断又是一个审美过程。他的前提因素是审美。我认为他美，就愿意出这个钱。这个审美又是由主、客观的条件决定的。

我们美学里说审美就是审美主体和审美对象―个体关照，心灵的关照，这是哲学家康德的观点。既然是这样的话，就是主、客观两种因素决定的。而且按照康德他们讲的，主观因素更重要。那么主观因素哪儿来的呢？那就是专业机构、专业人士要做的。

所以我给我们的一些客户提意见，说你身边要找一个让你信任的评论家、专家，这是最重要的。

我们现在要强调多样性

当代艺术：今年秋拍的作品征集情况，与今年春拍相比，你感觉华辰在这方面如何？

甘学军：其实今年春天已经将这个市场打回原形了。所以，我给我们同事，特别是油画部门，给他们下的指标就是“没有指标”。就是我们从头做就是了。因为华辰在当代艺术市场这一块，本身就没有跟着风走，我们一直很平和、很正常地在做我们的事情。所以这一次的重新洗牌也好，暴跌也好，对我们影响不是很大。就和国际金融风暴对中国的影响不是很直接一样，当然有影响，但不是很直接。所以我们还会一如既往地做，无论是规模，还是挑选拍品的方向，我们都没有变。

比如我们注重传统和前辈油画的挖掘。注重当代、新生代油画家作品的推介。还有我们注重“红色经典”系列的挖掘，这是我们一直在做的，现在还是这些。当然市场整个的情况会影响到我们，比如我们在征集的过程当中，一些重要的拍品征集就困难多了。

大家对市场后势，对长远市场的判断还没有失去信心，还没有到抛售的地步。所以一方面有人等着抄底。一方面拥有藏品的人，就不放手。所以市场局部有一些真空。这样作为中介的拍卖公司就很难找到好东西了。

市场的真空就给我们征集作品上带来很大的困难。我们这次可能就更注重新生代的东西，一些年轻的画家，其实这也是市场经营机构的一个主旨，当代艺术很丰富。不光是观念性的，还有各种表现形式的，各种理念的，各种门类的等等，就是要呈现一种多样性，这样就给投资者也好，收藏家也好，给他们一个更多的选择，更多的判断，更丰富的呈现。

所以我们现在要强调多样性。市场本身的选择就是多样性的。而且中国的艺术史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多样性，艺术创作这么自由，这么开放。那么这种多样性给我们的选择就更大。当然我们有我们的选择，我们要把他主体、主流的面貌呈现出来。

我们擅长做哪一类的东西，我们就做什么样的，我们的特色就是做我们自己擅长的东西，我们要坚持这三方面的发掘：发掘历史，发掘当代，发掘红色的经典。

谁能坚持，谁就能生存下去

当代艺术：相比去年秋拍的结果，您能预测今年的秋拍会与去年有什么不同吗？

甘学军：这种预测真得挺难的，不愿意预测。因为预测多了说是吹牛，预测少了吧，说你没信心。总的来讲，可能跟春季差不多。甚至是比春季的水平还要低。只要真正呈现出我们的风格就够。现在是一个坚持的市场，坚持下来就行。

现在这个市场就是坚持的市场，我觉得谁能坚持，谁就能生存下去。只有坚持才会有机会，才会有承认。这个市场很小，很边缘，也是很脆弱的市场。关键是要靠从业者的心态。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你会躲避了很多风险，同时也失去了很多机会。所以要在坚持当中积极的等待。比如你刚才说的苏富比当代艺术部分只有60%的成交，在当代艺术品拍卖里面是很好的成绩，抛开头两年火爆的炒作，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成绩。

艺术品真的是寄生的东西

当代艺术：你觉得金融危机或经济衰退会对拍卖行业产生影响吗？你又是怎么理解艺术市场和金融市场之间的关系的？

甘学军：金融市场对艺术品市场是有影响，这个影响有两方面：

一方面，金融市场的一些参与者，同时也是艺术品市场的参与者。金融市场的这些参与者，在那个市场获得利益以后，会在艺术品市场上做他们的文化消费，并开始收藏。比如许多拍卖场的买家是做股票的。

另一方面，现在一些金融资本又进入艺术品市场，这个关系就更直接了。所以，他们不光是在金融市场获得利益到艺术品市场进行消费。他们把艺术品市场的消费和艺术品市场的运作结合起来，通过金融手段、通过资本的运作结合起来了。

所以金融市场的波动，对艺术品市场的影响，就比从前更直接了。作为商品的艺术品有一种寄生性。它寄生在金钱之上。说通俗一点，哪儿有钱，哪儿就有可能建立艺术品市场。而在金融资本直接进入艺术品市场以后，这种“寄生”的关系就更直接了。这主要是针对当代艺术而讲的。

而在传统意义的艺术品市场，可能会从金融市场的动荡中得到一些刺激。比如在金融市场上失败的一些游资，可能会在艺术品市场找避风港，这个也给艺术市场一些机会。无论是在资金运作，投资计划，还是在人的心态调整上，都是一个很好的方式。

金融市场和艺术品市场虽然体量上不可比，但确有一种互相依存、互相调解的关系。在局部连上去了。

作为商品的艺术品真的是寄生的东西，说得可能不好听，但确实它的位置是这样的。

以不变应万变

当代艺术：如果遭遇这样的突发性事件，您觉得作为拍卖公司应该如何应对呢？还是按照本来的意义去做拍卖，还是按照你作为从业者认知这个行业的特性去做？

甘学军：任何行业都一样，就跟身体一样，有强壮的时候，也有低迷的时候，任何行业都是这样的。都有旺季、淡季。

出现这种波动，就是要以不变应万变。这种“不变”，就是你所恪守的一些原则、方针、方式。就跟做人一样，要守住底线，做好自己的本份是最重要的。几年前拍卖火爆不行的时候，我就说了，我们要回到拍卖本来的意义上去做拍卖。

拍卖不是点石成金的地方，不是赌场，不是让艺术品的价值发酵的地方事情，拍卖就是一个中介场所。拍卖公司就是一个为来这个场所进行交易的人服务的一个机构。同时有一个职能是交易的裁判职能。对拍卖公司的操守和执业技巧要求是很高的。这就是我们理解的拍卖的本来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