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花儿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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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而现在它们都已枯萎,只剩下一片荒草。

1我是一个叛逆而低调的孩子。不爱说话,很少笑,喜欢自然而温情的东西。妈妈曾对我说,你不要总是那么天真,应该多长个心眼,不然以后被别人骗得团团转还在云里雾里。她说这话的时候拖着大大的旅行箱正准备往门外走,我就躺在沙发上一边吃苹果一边想,这大概是她在感情失败后得出的宝贵经验吧。然后我闭上眼睛睡着了。

对于爸爸和她离婚这件事我没有什么感觉,也许根本就麻木了吧,不像妮妮,一哭二闹三上吊硬是把爸爸妈妈给震住了。其实既然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没了,在一起也不过是互相折磨。当我说出这个看法的时候,妮妮一直冷眼看我,紧皱着眉头说我的血冰冷冰冷的。

我现在很心安理得地花着父母寄给我的钱,买整箱整箱的方便面,漂亮的衣服,新款的赛车还有CD,剩余的钱我都存了起来。在我看来,日子过得很舒适。可妈妈回家看了我一次之后说我根本就不会生活,还让我搬过去和她一起住,我一口拒绝了她。至于爸爸,他去了深圳,据说过得挺好,我不指望他能回来看我,也不想打扰他幸福的生活!

2乍暖还寒的季节,风还有点冷,我快步走进音像店,打算买一张CD。找到了,谁知正当我要拿起它时,却被另一个人先取下了。

“是你?”对方有点诧异,继而微笑。

“我不认识你。”我微微皱眉。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过头对我说:“听朴树的歌的人都是比较寂寞的。”那一刻我心里空虚了一下,莫名地。

“你叫羽吗?我叫寒,隔壁班的。”他的笑容清澈。“做个朋友?”“好。”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不知为什么。

除了妮妮和我,女生们都是一模一样的,真的一模一样,她们上课看言情小说传纸条,下课就聚在一起讨论时装讨论明星讨论肥皂剧,走路的时候用猫步,连笑起来也要扮淑女。

因为与她们格格不入,我和妮妮在她们眼中自然也就成了异类,妮妮常常咬牙切齿地说:“真受不了那群花痴。”而我根本就懒得为她们浪费表情。

体育课我逃课了。同学们都在操场上拼命地跑啊跑的,站在教学楼顶上看着底下一群蚂蚁,我轻松地笑了。

这里才是我的天堂,我常常蹲在那儿仰望着天,像一座雕像一样安静。这里没有云,天空是那种浅浅的蓝色,清爽,干净。

忽然想起一句话,安妮宝贝说的:当一个女子在看天空的时候,她并不是想寻找什么,她只是寂寞。也许吧!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你看上去很落寞的样子!”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回过头看见了寒,他穿着耐克的上衣和会反光的滑板裤,斜靠在墙边,一脸的笑。

“你逃课就是为了看天空?”他慢慢地走过来。

“嗯。”我不想也不喜欢说太多话。

他爬在阳台上偏着头注视了我一会儿,缓缓地说:“你是个奇怪的女孩子。”“是吗?”我耸耸肩,“你说我是个疯子也可以。”“灵魂的孤独是最可怕的。”寒很突然地说了一句,看我的目光很深邃。

一种空虚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和上次不同的是还有一点痛。

3数学测试,一张密密麻麻的试卷摆在面前,我根本不打算做。睡觉吧,我想。恍恍惚惚好像有人推了我一下,接着我又掉进了深渊,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抓不住,喊也喊不出声,只有无望的恐惧感充满心底。我猛地惊醒了,满头的汗。

“梁小羽,你干什么呢?”身边,数学老师正狠狠地瞪着我。

“没什么。”我平静地低下头。

“你的试卷怎么是空白的?”“不会做。”“梁小羽,你,你给我出去!”他的脸气得发白,声音大得能掀翻整个教室。

我不想再说什么,抓起书包就往外走,经过门口的时候,妮妮给了我一个很不好看的表情。我冲她从容地笑了笑。放心,不会有事的,我心里对她说。

一个人在街上逛了将近两个小时,觉得寂寞,尽管我不想承认。

停下来,打开书包,有三袋薯片,于是我在花坛边坐下来不停地吃。

4 自从那天在楼顶上遇到寒之后,他就隔三差五地来找我,然后我的生活就全被打乱了。

原来他是校草级的人物,妮妮说大概全校就你一个人不知道寒是谁。我们这两个极端的人走在一起所引起的轰动自然不用多说。

懒得理这些,只是和寒在一起,伤疤被一点点地揭开,有点疼。

星期天的下午,我约了寒在冷饮厅见面。

细长的玻璃杯里五颜六色,很漂亮。可是我一口也没喝。“绝交吧。”为了省时间我只想说三个字。

“你,是怕流言?”他扬了扬眉,似笑非笑的样子。

我点头,他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沉默了好久,寒才开了口:“你是怕我看穿你的脆弱所以才伪装自己。”他吸了一口冷饮,然后抬起头一脸平静地问,“小羽,我说得对吗?”“对极了。”我拍拍桌子,然后冲他笑。“那么你不认为你很残忍吗?”他握住杯子的手微微颤了一下,“我只是要你快乐一些而已,没别的意思。”我一下子笑不出来了,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不――需――要!”而我心里又开始尖锐地疼起来。

我伤了他,其实他并没有错,只是我没心没肺而已。

5 手里的《百年孤独》才看了半页,客厅里突然变得一片漆黑,停电了吗?不对,对面大楼里怎么有光?准是保险丝断了。等会还要泡面怎么办?偏偏家里又没蜡烛,我放下书包拿起桌上的钥匙出了门。

在公用电话亭里我打了个电话给妮妮,告诉她今晚我要去她家混顿饭吃。好啊好啊,你快过来,电话另一端妮妮好像很兴奋。

十分钟就到了她家,妮妮的父母都很温和,很有气质,不愧是画家和钢琴家。

饱餐一顿之后妮妮带我进了她的房间。“小羽,你随便看看,我练完钢琴再陪你。”妮妮微笑着对我说。

这个晚上我们一直在聊天。妮妮说:“小羽你知道吗?我很孤独,别看表面上我很幸福,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我成天得跟爸爸练钢琴,跟妈妈学画画,可我对这些一点也不感兴趣,除了你,我的朋友就是床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毛绒玩具了。”我说:“妮妮,我了解。”

但我也无法安慰她,因为我和她一样。

这一晚,我心里没有平静过,我对自己说我会把今晚留在心里,永远不忘。

可是,我没有想到三天之后,妮妮走了,她去了澳大利亚,毫无征兆,直到她没有来上学的第二天我才从课桌里发现她留给我的一封信:

小羽: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了澳大利亚,原谅我没有勇气告诉你,我怕自己会哭。

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最好的朋友,其实也是唯一的朋友,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很清楚,你我同样孤独,同样脆弱。可是小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的清高,你的冷漠,都会让你付出代价,尽管你只是想保护自己。

真希望我还有机会和你睡在同一张床上看着灿烂的夜空无拘无束地聊天,可是这一切都不可能了,爸爸说我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现在特别脆弱,但是,人总是要学会慢慢坚强,无论是真正的坚强还是装出来的都好,是吧?

妮妮

信不长,我却看了不短的时间。大脑一片空白,教室前排那张空着的课桌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温柔的光。

我带上耳机,听着CD机里很舒缓的歌曲,思绪开始沉淀在朴树那空灵忧郁的歌声里。

妮妮说,她喜欢寂寞的人。

妮妮说,她喜欢朴树。

妮妮还说她最喜欢的曲子是《那些花儿》,听起来很伤感,像是在无奈地哭泣。

是的,那些花儿。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而现在它们都已枯萎,只剩下一片荒草。

6现在我对学习不那么反感了。

而寒转到省重点,这是我意料之中的,有些日子他经常对我提起那所学校,在他走的前一天我在走廊上碰见了他,当时他什么也没有说,只给了我一个浅浅的笑。我隐隐约约从他额前的长发间看见他闪烁的眼神,写满了落寞。那一刻我觉得寒也有着不为人知的孤独。他也同我一样,喜欢孤独的朴树和朴树的孤独。毕竟我们都是在钢铁边徘徊,被生活搅得不安的孩子。

春天来了,但在这个乍暖还寒的季节,风有一点冷,穿上高领毛衣,双手捂着热腾腾的卡布奇诺,我冲着镜子里的那个女孩坚强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