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女儿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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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脾气大，鸡毛蒜皮的事也会大动肝火，而且不注意场合。一般遇到这种情形，我总是忍耐着，有时候就抱了孩子躲在卧室里独自垂泪。
去年五月份，先生发火后，因孩子在场，我不愿意与他口角，就回了卧室。女儿一边用小手为我擦泪，一边小声地嘀咕：“这个爸爸，真是没用，就知道发火。”我不禁破涕为笑。
她突然问我：“妈妈，你怎么会找这种爸爸？干吗不找个对我们好一点的爸爸？”
我心头一颤。刚上幼儿园大班的孩子，你幼小的心灵已经在思考本不该属于你思考的问题了。
我问她：“爸爸不好吗？”
孩子说：“好，但是对我们不好。爸爸对老家的人好，对他办公室的人好，对不认识的人好，就是对我们不好。”
“为什么这样说？”
“我和他回老家的时候，他对老家的人可好了，给他们买好多东西，给他们好多钱，还不发火，从来不发火。那个弟弟弄脏他衣服，他也不发火。我去他办公室，他和那些叔叔阿姨都是有说有笑，一次也不发火。我饿了，想吃东西，他就发火了。我想玩，他也发火了。”
我一把抱紧了孩子。
今年九月，孩子开始读寄宿小学，每周五下午接回家，周日下午返回学校。第一周去接，老师说：“这小孩厉害，自己不哭，还劝哭的小朋友，说过几天妈妈就来接了；还说学校多好啊，老师和阿姨都像妈妈一样。”欣慰之余，我心底泛起的却是阵阵苦涩的涟漪。
先生的火气不知道是打什么地方产生的，反正就是大。每次发火后，孩子就会问我：“妈妈，你为什么不和他离婚？不要他了，我们找个对我们好点的爸爸吧！”
我不愿意和孩子说，大人的世界有多么复杂，多么无奈。有时候就换个话题，和她谈谈学校的生活，听她唱歌背课文。
一个周末，先生出差，要去四天。星期五下午，孩子从回到家直到晚上睡觉也没有问一声爸爸。星期六一大早，闹钟声里她睁开眼紧紧地搂着我的脖子，央求我星期一早上再送她去学校。
于是我们开始对话。
妈妈：学校不是很好吗？
孩子：是好呀，没有爸爸发脾气啊。
妈妈：你表现不乖的时候，老师不是也很生气吗？
孩子：那是不乖的时候啊，乖的时候老师表扬我，还抱我坐在她腿上，还多给我吃一个苹果呢。妈妈，老师批评我是为我好呀。
孩子的懂事明理让我很感动，不知怎么就想逗逗她。
“你爸爸不要我们了。”
“真的吗？”孩子的小眼睛一眨一眨的。
“真的。”
“那太好了，我们不要听他骂了。”孩子用歌曲的形式反复地唱着“太好了，太好了，没有人再冲我们发脾气了”。
孩子：妈妈，这下，我们可以找个对我们好的爸爸了。
妈妈：是吗？你亲生的爸爸都对你不好，别人能够对你好吗？傻孩子。
孩子：那我们就不要爸爸了。你才是傻妈妈。
妈妈：妈妈一个人赚的钱不够我们俩生活啊，你要上学，你的学费和生活费就是妈妈半年的收入，光交学校的赞助费就是妈妈两年的积蓄啊。
孩子：我不要吃肯德基不要买玩具不要新衣服不要吃零食，是不是就少花钱了？
妈妈：是的。
孩子：那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们学校有饭，有校服。
妈妈：那妈妈要送你学画画，明年还要学弹琴。
孩子：那爸爸不是也不喜欢给我们钱吗？买支铅笔也发脾气，买个卷笔刀也发脾气，送我学画画也发脾气，连我笑也发脾气。
孩子陷入了深思，突然她大叫：妈妈，有了，我们可以先和爸爸借钱，等我长大了，我会挣钱还他，还会给妈妈用。
妈妈：你真的盼我们离婚吗？如果爸爸以后不发脾气了呢？
孩子：他会吗？
妈妈：我想应该会吧？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啊。
孩子：那他原来不是我的爸爸吗？
孩子的问话让我语塞。一个男人，如果无论什么事情都是冲妻子孩子发脾气，到底是素质问题还是感情问题？
如果是素质问题，孩子问得对：为什么要找这样的爸爸？
如果是感情问题，孩子也问得对：为什么不离婚？
“你爸爸也有对我们好的时候啊，你看爸爸给你买牛奶带你放风筝……”我与其说是在说服女儿，不如说是在试图说服自己。
“我不要牛奶，不要放风筝，也不要爸爸发脾气。什么爸爸？发脾气爸爸，骂人爸爸。老师说了，骂人是素质低，老发脾气是没有修养的表现。我们要做素质高、修养好的人。”
我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把这个话题说下去，只无奈地拍拍她的脑瓜，让她快点起床，吃早点。
吃完早饭，孩子开始忙着做作业，当我的体操和口语老师。母女俩度过了快乐的一天。
周日，骑车送孩子去学画画。
12点回家。路上孩子要买甘蔗，给买了。
孩子：妈妈，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妈妈：为什么？
孩子：因为爸爸不在啊。如果爸爸在，又要发脾气骂我们啊。
午饭后，孩子画画，做剩下的作业，整理东西回学校。公交车上，我和她一起做数学口算题。
到了学校，孩子自豪地让我看她怎么整理自己的衣柜：叠衣服，摆鞋子，有板有眼的。阿姨老师都夸这孩子人小鬼大，懂事聪明。我笑在脸上，酸在心里。
晚上，孩子打电话回来，告诉我她想做走读生。我问：“你不是一直说学校很好吗？”
“因为现在家里没有爸爸冲我们发脾气了呀！妈妈，其实我老想你，想得哭！”说着，电话那头的她已经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刹那间，我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