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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景歌剧《原野》随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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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看歌剧《原野》也是一时兴起,俗话说静极生动,居家日久,每天固定不变地过着喝茶看书的生活,也会让人厌倦,而出来走动一下,换个环境,可以使自己有些新鲜感,思维也有些碰撞。人是需要交流的动物,就和机床一样,必须经常上油,才能使它运转如飞,否则,很容易生锈而报废。人也一样,年纪大了都会有些固执,有些墨守成规,不愿接受新生事物,甚至还会有抵触情绪,使思维变得愈发迟钝麻木。古人云“老而不死是为贼”,的确是经验之谈,老人看了千万不要动气,因为这并非一句骂人的话,实实在在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个人不学习,不关注新生事物,肯定要被时代所淘汰,这是万古不变的道理。

说实话,国内的歌剧很少有能激发我去看的兴趣。其中的原因,恐怕也不用多说,粗制滥造不说,艺术性也差。而《原野》是唯一一部让我有兴趣去看的歌剧。当然,我并非说国内的歌剧都一无是处,一是因为有着太多的政治因素,二是应景之作很多,就像我们的电影这些年一直打贺岁片的招牌,开始还有些兴趣,但年年如此,就有些乏了,何况娱乐的东西大多属于心灵鸡汤之类的作品,有些甜味,没什么营养。而我比较青睐《原野》,首先它是一部比较纯粹的歌剧,没有被政治因素左右,它就是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是我们生活中经常会遇到的题材。

《原野》是曹禺先生早期的剧作,创作于1937年,曹禺先生年仅27岁,可谓青年才俊。但由于这个剧本反映的是一个单纯的复仇故事,被认为思想境界不高,故此在解放后一直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直到80年代,政治气氛有所缓和的时候,我们才通过刘晓庆、杨在葆的电影知道了曹禺的这个剧本。而在此之前,我们对曹禺先生的认识仅限于他的处女作《雷雨》,当年的《雷雨》出现在各个不同剧种的戏曲中,而我印象最深的是少年时期在电台听到丁是娥、邵滨孙演唱的《大雷雨》,因当年能听的东西实在太少,故此记忆极其深刻,至今还会在脑海里冒出几句剧中的台词。

虽然当年易卜生的《玩偶之家》在国内演出时反响很大,曹禺还亲自反串过剧中的女主角娜拉,但对曹禺影响深刻的还是美国戏剧家尤金・奥尼尔。奥尼尔戏剧中所揭示的,无情的力量驱使着人的命运,对曹禺有着很大的影响。其实从《雷雨》来说,曹禺曾经说过,他并非简单地批判社会的黑暗和不公,而是从剧中鲁妈的不幸遭遇,来反映无处不在的命运的捉弄,这是不可解释的命运的力量,而这股看不见的动力才是悲剧真正震撼的地方,它超越了简单的对社会的鞭挞和抗争。黑暗自有一股看不清的潜流,它四处涌动,无时不在折磨人的神经,使人生蒙上一股灰暗的色彩。

其实我们从《原野》中,也能感受到来自命运的这股可怕的力量。剧中仇虎的父亲、妹妹惨遭焦阎王的毒害,仇虎也被投入狱中,当他从狱中逃离出来,想去找焦阎王报仇时,却得知焦阎王已死,命运又一次捉弄了仇虎。当仇虎要去找焦阎王的家人时,又发现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金子,竟然成了仇人焦阎王儿子焦大星的媳妇,这不又是一次命运的捉弄吗?而焦母的恐惧则是来自另一层命运的驱使。在故事中,焦母是对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唯一知情的人,她得知仇虎逃离了监狱,立刻陷入到恐慌状态中,焦母预感到达摩克利斯利剑已经高悬在他们一家的头上了,而她对金子的刻薄和仇视,无不来自内心对将要发生事情的恐惧,因为只有她知道,金子是仇虎曾经的恋人,而此时的仇虎尚不知情。这部戏剧的主角虽然是仇虎和金子,但真正出彩的人物却是焦母,她的担惊受怕、神经质,活脱脱地反映了人在预知灾难即将来临前的担忧、焦虑、极度的恐惧,又竭力地想阻止事件发生的扭曲心理。剧中焦母误杀孙子小黑子的情节是整个戏的高潮,它既暗示了仇虎已经报了仇――仇虎杀死焦大星,还不能算完全报了仇,而孙子的死,对中国人来说,无疑是断了焦家的香火。同时又点明了焦家的“自作孽不可活、恶人有恶报”的报应。其实,后面仇虎的自杀已经不重要了,他既然已经报了仇,了了心愿,自己的死已经算不得什么了,而留下的是焦母面对儿孙惨死、在罪孽中凄然地度过余生,这是最严厉的惩罚,它比简单的仇虎杀人报仇要强过百倍。当年在看电影的时候,焦母走在山路上惨烈地嘶叫“小黑子,小黑子”竟使我有毛骨悚然的感觉,这是人间最惨痛的哀嚎,它仿佛来自地狱,令人不寒而栗。

所以,这部戏虽然只是一个通常的仇杀的故事,但曹禺先生对戏剧动力的推进,对人物命运安排的高明可见一斑。从戏剧的质量来看,《原野》实在不是一个通俗的故事,而是一部艺术精品。

我一直认为,金湘先生的歌剧《原野》之所以出彩,来源于几个方面,一是上世纪80年代创作氛围相对认真严谨,艺术家还没有现在这么多的铜臭味道,二是那时的艺术家有着饱满的创作激情,三是曹禺先生出色的剧本给了艺术家丰富的灵感,正如威尔第拿到《纳布科》剧本时,灵感突然进发一样。正所谓宝剑配英雄,缺一不可。

创作于1987年的《原野》曾经轰动一时,令人耳目一新。在《原野》以前,民族化的歌剧基本不曾脱离固有的模式,而金湘这部富有创新精神的歌剧在当时也如一股春风,它削弱了传统歌剧以旋律为主要表现手段的模式,而着意注重戏剧本身的动力感,它的原始张力、冲突、矛盾和不可遏制的仇恨。尤其是音乐在刻画人物的性格上非常地精彩,在时而悠扬(金子),时而阴沉(焦母),时而近乎有些粗粝(仇虎)的音乐表现中,人物的悲剧命运呼之欲出。《原野》无疑是成功的。我觉得《原野》堪比雅纳切克著名的民族歌剧《耶奴发》。整部歌剧给人以充满创作激情的感觉。而有意思的是雅纳切克完成《耶奴发》的时候已经50岁,这部歌剧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声誉,金湘创作《原野》的时候年岁相仿,在创作上都是属于厚积薄发的作曲家,丰富的人生阅历赋予了他们深刻的驾驭题材的能力。

这次上海歌剧院复排的歌剧《原野》有一个小标题――情景歌剧。对于这个我也有些好奇,顾名思义,这是一次在原作基础上缩小,压缩了部分情节,使之更为精炼的版本,而情境歌剧在舞台布景上,比正规歌剧演出虽然简陋了些,但比音乐会版的则要丰富了许多,人物也有服装、道具,演员也有表演,也有正规的乐队伴奏,有指挥,只是缩小了乐队规模罢了。其实按我的意思来说,称之为“迷你版”的歌剧或许更合适。

这种尝试其实是非常有意义的,尤其像《原野》这种歌剧,没有合唱,舞台上的演员也只有5个人,完全可以压缩成室内乐形式(也就是情景歌剧)的演出。英国作曲家布里顿在当年战争时期因为物质缺乏,因陋就简写过很多小型的室内歌剧。其实就和这次的《原野》差不多形式,剧场效果良好,丝毫不比铺张奢华的大制作差,这是因为歌剧本身质量的缘故。如果歌剧质量很差,再豪华的舞台制作也是虚有其表,懂行的观众是不会买账的。其他的歌剧如佩尔格莱西的《女仆当家》、巴托克的《蓝胡子公爵的城堡》等,演员都只有几个人,很适合小型室内演出。这种方式西方也有很多,比如把贝多芬的交响乐压缩成四重奏形式,把的交响曲简化成小型室内乐团演出等等,而这种形式演出的好处在于节省演出开支,票价低廉,吸引更多的观众。这次歌剧《原野》的最高票价只有120元,最低的只有50元。比一般在大剧院看歌剧便宜很多,且效果绝不差,甚至小剧场的效果有时还好于大剧院,因为小剧场相对轻松、平民化,观众没有被拘束的感觉,更容易放开和投入观看演出。

而我觉得这次看《原野》唯一的遗憾还是观众不多,如果这种小型的、票价低廉的歌剧演出还是不能吸引观众的话,那肯定是我们的宣传出现了问题。当然,这个问题或许不是歌剧院单方面能够解决的,我们的媒体太热衷于宣传所谓的明星,简直是铺天盖地用那些明星无聊的琐事来吸引眼球,而不愿意多花些篇幅来介绍、推荐那些优秀的艺术作品。2012年,北京人艺的几部戏在上海演出时引起强烈的轰动,这说明好的、优秀的舞台作品不是没有人看,而是我们宣传得太少了,实在太少了!真希望这种现象能引起有关方面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