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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样好,千日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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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畔的荔枝树结果了,几天时间就从芥绿变绯红;另一侧,芒果已经长到很大很饱满,摇摇晃晃的,自然的。一些蝶在这些树之间飞来飞去,盘旋,误以为在无人的山林,对路人也忘记了害怕,有时甚至都要撞上了人。在这样的优美人间,多么安静愉悦。然而,中考将至,别离将至,我的心头五味杂陈。

刚才,我在看自习课,一个“奇葩”握着两支笔在写字,见到我看他,笑笑,扔下一支笔,我又忍不住笑了,旁边的人看看他,也笑了。他叫做隆,是电声乐队的主唱,很厉害,长得白白净净。这个乐队不仅在学校唱歌,在外面也有商演的机会。他爱发呆,做事毛躁,总是笑。

改试卷,一张试卷上写“逸枝独秀”,那个男孩子叫逸,自我感觉好到不行,实际上也很帅。他一边写着作业,一边想着Bbox,不小心弄出声了,吐吐舌头。

还有泽,雪白的胖子,一身的肉都是笑呵呵的,会做各种无辜的萌表情,也犯各种需要卖萌搪塞的错误。比如,在晚自习的时候看《故事会》,被德育主任逮到了。

下了自习课,走出来看到另一个班的钦佳,直直看着我说:“不跟你玩了。”这个班级的男生们都是怪胎,凯专门在我上课前跑来跟我说:“我不会啊,你讲的我都不会。”其实他会的,只是喜欢故意这样闹。叫昊写作业,他故意很酷地说:“不写了,好无聊的。”其实也都是写的。绍基期中考的时候告诉我:“这次我要考不及格,拉低你的平均分。”考完了,很不幸,真的没及格,找他谈话,他瞪着眼睛说:“难道我真的不及格?我骗你的呀,我是好好答题的,你没开玩笑吧?”这个班的崽都有一种“虚伪”的叛逆,其实都很善良。

黑板上,中考倒计时,写着还有10天。毓却看中了敏,眼睛里春水荡漾。毓是一个玲珑剔透的小伙子,长得也好,脑子也好用。敏呢,长得不怎样,成绩也很差。虽然很多人不思其解,我倒觉得一个笨笨的女孩对少年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毓情窦初开,一心惦记敏,上课的时候也回头。不知道还有没有心思听课,我有时也提醒他一下:“你正过来坐,不要回头。”居然好多人起哄一起说:“不要狠心,不要拆散人家。”我们一起笑。

我的奇葩俊不会算数,像传说中的美国小孩儿。有一次我问他4×9=?他很迟疑地答出36。我今天又问他,顺利了很多。我也不知怎么搞的,加问了7×8=?结果,俊心算了好久,回答我,“54吧!”这是一个离开计算器要死人的时代么?一个马上要参加中考的孩子答不出7×8=56,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他很腼腆地说:“我只会算那些比较容易的,比如5×8=40,这个我知道,然后再加上2个8,这样算才可以。”就这样,他好多套试卷的选择题都可以拿到满分,是一个高能高分的孩子,怎么就算不出7×8=56呢?

还有一个“奇葩”,叫做威。他总是不能完成自己的作业。但是在完成不了作业的情况下,他还给很多所谓的差生讲题。有一次实在是太多作业他没做,我跟学生讲:“你们去问别人,不许问威,他自己的作业都写不完。”其他人恍然大悟似的,表示一定要威先完成自己的作业。可是我发现威还是偷偷给别人讲题,大家也还是愿意找他给讲,他脾气好,磨磨唧唧,别人听不懂他也不火。

一天,走得晚,跟鑫和杰一路下楼。我问他们晚上做什么,他们很正经地回答我,杰说:“探讨一下人生。”鑫接着说:“有时也展望一下未来。”他们说这样的话,不给人以诡异的老成感,只是少年开始懵懂思索人生,并真诚地说与一个信任的大人听,就这样的感觉。

今天讲一道题,妙不懂,妙对着黑板说:“你这是什么鬼题!”

连续两天,三(5)班的第一节课,各种困,各种挣扎姿态。讲台上看下去,风吹麦浪,高高低低一样,晕晕的,这几个睡得醒来了,那几个又开始瞌睡,总有几个是眼皮拨不开了。看着真心疼。到了在中国国情里无比严峻的时刻,也到了人困马乏、后继乏力的时刻,我没有试图去叫醒他们。可是,还是有一些孩子一恍神,诈尸一样地拨开了眼睛,努力地保持眼皮不再闭合。

千惠生病了,清媛也生病了,这两天陆陆续续有孩子病倒,去打吊针,教室里多有空位。中考,身心双重煎熬。

政的微博写:不舍得。我也不舍得。

然而,他们的未来,我是放心的。他们有良好的家庭经济环境,不怕读不了高中,不怕将来没有出路。也因为这些孩子在这种安全的氛围下长大,各个面相平和安宁,给人那么亲切、舒适的感觉――即便现在他们不依赖自己的家庭了,其实他们最需要的那些已经几乎长成了。

这些幸福的崽,他们学习没有任何附加值,他们学习的唯一动力就是学习,学习的唯一兴趣就是学习,学习的唯一苦闷也是学习,学习的唯一乐趣也是学习。我喜欢这些不附带其他的学习的孩子,学习的样子不是特别刻苦,但是特别真挚。

实际上他们还是学习的,学得好或者差,多少总是学一点的,没有完全冰冷的孩子,没有颓丧的孩子,各个儿亲亲热热,对人也是,对学习也是,对玩更是,对吃也是,对搞对象也不例外,很有人样儿。我相信他们的人生会过得幸福。

我甚至都来不及为他们记录寥寥几笔,我总是忙。

我们在一起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欢乐,有那么多美丽细小的故事。怎么这么快就快翻完了一年的日历呢?

(作者单位:广州中山大学附属雅宝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