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非昔比的农家小米捞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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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记忆深处，最难吃的食物，莫过于早年间豫北老家丧事上的小米捞饭。

儿时跟着大人奔丧，最害怕的不是哭灵，是中午起灵前的这顿饭。一到丧主家，与灵棚、棺柩、纸扎、孝服这些凄怨哀恸氛围极不相符的，除了挂在树杈上的高音喇叭里播放的喜庆唢呐，就数院中临时用泥坯搭起的那口铁锅。锅超大，与之配套的“铲子”，是一张洗干净的大铁锨。一大笸箩白萝卜被帮工切成细丝，高高地堆在案板上。时近中午，火工将劈柴引着，麦秸玉米秆使劲地往灶坑里填。主厨从瓦罐里挖出两大块白生生的猪油扔进锅里。猪油融化，冒起狼烟，主厨将雪白碧绿的葱花投进去，随后，把成山的萝卜丝填进锅里，夸张地操起大铁锨，抡圆了胳膊，上下翻飞.。萝卜丝炒匀，盛出。拎大桶的清水倒进锅里，烧开，主厨使人把两袋黄灿灿的小米倒进去，煮沸，将炒好的萝卜丝倒入搅拌均匀，压盖，釜底抽薪，直等锅中小米焖熟。

又干又散又涩的小米，和着没有一点油水的萝卜丝，吃到嘴里很难咽下。有时候到了坟地，还觉得哭声里面掺杂着一股子又干又散的萝卜气。以至于很多年后，我都害怕提起老家与丧葬有关的饮食。

仲秋时节回乡探亲，大嫂笑吟吟地说，今天没外人，咱吃点舒心费事的――小米捞饭。听得我脸一红一绿，当即就恼了。大嫂一边端出花生核桃堵我的嘴，一边领我到厨房看她的“才艺表演”。灶上坐着半砂锅水，大嫂从冰箱里取出一斤多重的羊肋排洗净，剁成核桃大小的块儿，顺刀滑入已沸的锅内，撇清浮沫，搁姜葱大料文火慢炖，肉六成熟，捞出大料，加盐，将切成拇指大小的白萝卜块儿及粉丝放入，倒入淘好的小米，煮沸，加盖，关火。

饭香慢慢弥散开来，我的火气也渐渐消了。

我和大嫂坐在暖阳高照的院子里，四周院墙悬挂着黄灿灿颗粒饱满的新玉米穗儿，成嘟噜红艳艳的辣椒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米松软，饭喷香，油泼的辣椒面焦香中透着十二分的诱惑。我吃完一碗，厚颜地把碗递给大嫂，说今天就不提减肥的事啦。

大嫂大哥在外打拼多年，挣了钱，也攒下了病，脾虚体弱，食滞胀气。乡里一个老中医给他们介绍了这道饭食，说是温补健胃，消食补肾，补虚顺气。他们依样吃了半个月，胃里受用，食滞胀气的毛病没了。我们又想起了早年的小米捞饭，和吃小米捞饭的那些时光。

光阴荏苒，不变的，是人们对富裕生活的渴求和对美好人生的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