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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尔俄足:羌族的《天仙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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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中国众多少数民族一样,能歌善舞的羌族的节目丰富多彩,因羌人与众不同的信仰习俗与人情风貌而独具特色。2006年5月,瓦尔俄足节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瓦尔俄足节,汉语俗称为“歌仙节”或“领歌节”,其主体部分在农历五月初举办,节日以歌颂和祭祀羌族的歌神――莎朗为主旨,是一项由原始的母系文化特质演变而来的综合性民间节庆活动。

羌族版本的“天仙配

西湖寨位于羌文化的核心区域,与黑水、理县相邻,海拔2000多米,是一个典型的高山羌寨。全寨200余户人分布在一片青翠的山岭间,三两户或者十多二十户聚在一处,六个不小不同、形状各异的聚落点缀山中,一眼望去,在青枝绿叶中显得特别古老。这个古老而相对闭塞的羌寨之所以名声在外,正是因为其为“瓦尔俄足”的发源地。

在瓦尔俄足发源地茂县曲谷乡河西村西湖寨的瓦尔俄足国家级非遗项目传承人余新保的介绍中,“瓦尔”指代农历的“五月”,“俄足”就是“第五天”。这种单纯的释义如果和当地关于“瓦尔俄足”起源的民间传说相比,就未免显得单薄而苍白了。

余新保说,很早以前,西湖寨是没有“瓦尔俄足”这种活动的,直到寨中出了一位名叫克波的年轻人。英俊的克波是远近闻名的好猎手,一直在大山中奔波打猎。有一年,他只要上山打猎,就会听到传说中神仙居住的尔米竹山中有美丽动听的歌声传来,那歌声悠扬婉转,让他听得如痴如醉,无心打猎。年轻的小伙有一回顺着歌声寻找,终于看见在湖中淋浴而歌的美丽仙女。克波回家将这个奇闻告诉了母亲,母亲说:“如果你喜欢她,为何不带她回家呢?”有一天,趁仙女洗澡,岸边的猎人偷走了仙女一只鞋子。猎人将自己无心打猎的缘由告诉了仙女。于是,两人就一起回了猎人的家,成了夫妻。

嫁到西湖寨的仙女,看见村民们终日劳作,十分辛苦,便在尔米竹山上教导羌族人学习欢乐的歌舞,她教会了人们唱《朗吧,朗吧》、《竹科斯满》、《依依泊泊》和《右米热姐》等12首歌曲和跳莎朗舞,被尊称为“莎朗女神”。后来,西湖寨的人们为了纪念这两位先祖,就在尔米竹山上建起了纪念仙女的尔米竹神塔(奶奶塔)和纪念猎人克波的吁嘿斯塔(爷爷塔),用唱歌对歌的方式表达对仙女的怀念,并祈求女神保佑全寨人风调雨顺,平安无事,这便是“瓦尔俄足”的由来。

余新保讲述的“瓦尔俄足”传说,与汉族地区流传的“天仙配”异曲同工,这两则美丽的神话故事,异途同归,都共同寄托了劳动人民对自由纯真爱情的向往与对幸福生活的追求。

而当地流传的另一个传说,更具神话朦胧的迷幻色彩。相传多年前,日麦咪补(西羌王母)在天上见下界羌族妇女社会地位低下,很是震怒,于是决定派纳斯姐(羌语“神塔之女”)下凡,降生在一户贫苦的羌民家中。纳斯姐的父母晚年得子,十分高兴,视其为掌上明珠。一年夏天,西王母为磨炼纳斯姐坚忍不拔的意志,设下了一场灾难,让其父母染上痢疾先后去世,从此,纳斯姐沦为孤儿,只好弃家出走,为人牧羊,那时她刚好13岁。纳斯姐悲痛欲绝,终日以泪洗面,每天把羊群放到山坡草甸上,用歌声思念亡父亡母,驱散心中的忧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有一天,她的歌声感动了西王母,西王母便派人接她上天。纳斯姐临走时脱下亲手绣的绣花鞋,留在羌山作纪念。后来,羌人为纪念她,便在留下鞋子的地方修了一座祭塔,至此,就有了农历五月初五的“瓦尔俄足”。

人与仙女的对话

作为我国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瓦尔俄足”所承载的丰富内涵远远并非单纯的歌舞所能全概。

2007年农历五月初三一大早,西湖寨的余新保便忙碌起来,作为寨子一年里最重要的活动――“瓦尔俄足”,从今天便正式开始登台亮相了。上午,全寨子中的男性必须要去“爷爷塔”祭塔,男性村民们要带上备好的腊肉、香肠、柏树枝、咂酒以及五谷杂粮等祭品,去祭祀“瓦尔俄足”的男主角――猎手克波,这是“瓦尔俄足”的序曲,也是一个村寨狂欢节的起始。

农历五月初四,一整天,西湖寨每家每户主要是忙于准备翌日上山的礼品:刀头与祭品,不少人家还要宰羊与杀鸡,而对于儿童们而言,这天最富娱乐色彩的便是“打露水”的习俗。曙光中,孩子们手拿树枝,在田边,欢快地击打着玉米叶子上的露水,这与四川平原的“游百病”习俗大致相当。

农历五月初五是“瓦尔俄足”最为隆重的活动日。清晨,在余新保的家里,对节日的准备工作有序地进行着,他在大门口插上了艾蒿等植物,在堂屋的神龛上点燃香,摆上祭品;火塘边,蒸制的专门用来祭祀的太阳、月亮与山神三个白面馍已经做成;在一旁的锅里煮着老腊肉,去年九月初九酿制的重阳酒也开坛启封;全家人换上传统的羌装后,所有的准备都已就绪了。

上午九点,白云仍缭绕在寨子四周,村民们纷纷从自家房屋走了出来,在村边集合,鲜艳的羌装映衬着喜庆的村民,男人们用背篓背着馍、腊肉、咂酒等祭品,妇女们则手持采摘的各色野花,一行人兴高采烈向着仙女塔的方向缓缓而行。

与四川其他少数民族的节日一样,“瓦尔俄足”节庆的体系同样庞大而众多,其分支辐射面涉及信仰、庆典、农祭、欢娱、戏曲、体育以及隐性集体福利和族群认同等方方面面,但“瓦尔俄足”也有其自身独一无二的特色,首先,仙女的角色在节庆中成为主角;其二,“瓦尔俄足”不需要本民族的巫师为主导,只以年长者为尊,节日更多充满世俗与平民化的色彩。

来到仙女塔后,男人们熏烟并用供品祭塔、敬仙女,仪式中最富传奇色彩的是供呈山神馍馍,每户用一根几米长的细长树枝上插上祭祀过的腊肉和“山神馍馍”,再将树枝插在土中。传说这些馍和肉都是献给神乌鸦的食物,树枝上的祭品如果被乌鸦吃干净,便预示来年全家人平安吉祥。接下来,一位男子站在山上仙女塔边,另一位站在塔下,两人开始了人与仙女的对话,塔边的人代表着上天的仙女问候村寨的近况――西湖水好不好,人与六畜是否平安……塔下的人用吉祥的话回应。

在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后,“瓦尔俄足”进入以妇女为主的活动――接歌。塔子下的坡边上,已被莎朗女神赐予歌舞的妇女们边舞边唱,从歌颂莎朗的《竹科斯满》到赞美羌族妇女美貌的《朗巴,朗巴》,悠扬的歌声,鲜艳的服饰,多彩的舞姿,将雄伟的山岭浸染得柔曼而轻盈。

依当地习惯,下山是不能走回头路的,众人依后山而下,走到纪念克波的塔子前,已近午时,四周山风轻拂,松涛阵阵,路旁野花盛开,透过一片翠绿的灌木丛,山下西湖寨的碉楼,隐隐约约。

将仙女神赐的歌舞引领回寨子的人们在村口便受到了隆重的欢迎,路途中经过的每户人,都会拿出馍馍和咂酒,以感谢他们将仙女迎接下凡,并将得来的歌舞传人每家每户。众人最后齐聚到了出发时的草坪上,把所有吃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分散席地而坐,开始“打尖”(吃午饭)。“瓦尔俄足”在共食与全寨子且歌且舞的欢闹中宣告结束。依汉地习俗,人们也会将从山野里采撷的艾草和菖蒲带回家挂在门楣和门框。入夜,一家人或几家人又会聚在一起痛饮咂酒,相互祝福,少不了喝上一点雄黄酒及在小孩的额头上抹一点雄黄来杀百虫、治百病。

端午节中西湖寨的“瓦尔俄足”节,具有浓郁的母系社会特质,同时也具有汉羌文化交融的特色。作为濒危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瓦尔俄足”传承的警钟早已鸣响。在余新保的回忆中,在他母亲那一辈,节日中妇女们对歌多达30余首,“现在能唱的曲目最多只有一半,原汁原味的歌手不超过三人。”就在余新保和我交谈的这个九月,当地一些人和某些学者趁庆典造势,要将此节日申办为具有世界意义的“妇女节”,起因便是“瓦尔俄足”是以纪念莎朗仙女为主旨。但正如英国社会人类学功能学派大师布朗在《南非的母舅》一文中分析的那样,母权制社会和父权制社会的划分并不是绝对的。羌族“瓦尔俄足”的母系文化特色,也交叉着男性与男权的基本结构。这样的客观事实,决定了对“瓦尔俄足”的学术定位与它的传承之路一样,一切都充满变数与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