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母亲为我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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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吃了大半辈子苦，落下了满身伤病，早早从工厂退了休，在家安顿着我们的起居饮食。

这几年随着我们年岁增大，结婚生子，又买了新住房，纷纷离巢而出，只留下老母一人孤零零地窝在鸽子楼里。

也曾想接母亲一同入住，可又怕遭妻嫌弃，加之挺现代的儿子也看不惯母亲的唠叨与节俭，只好作罢。

搬家时，曾许诺每周末接母亲回新房住，可坚持几周就疲怠了，而答应每月给母亲的200元生活费，也因购房后手头拮据，子女学习费用大涨，交一撂子迟一撂子，开始也曾愧疚，可日久就麻木了，有时想想日益严峻的生活压力，心里头倒生出一丝平衡来。

一日，一家三口去商场购物，中午累了，儿子提议去餐馆破费一次，妻子就领着我们找了商场附近的一家小餐馆。

小餐馆生意出奇的好，客来客往，这桌刚吃完立马又上来一拨人，几个穿白工作服的中年服务员（大概都是下岗妇女）紧张地忙碌着，上菜的上菜，添饭的添饭，擦桌子的擦桌子，洗碗的洗碗，忙得脚不沾地，不亦乐乎。

我们点了菜，凑在一起欣赏刚买回来的什物，瞬间菜就端了上来，我挺自然地拿起筷子，本能地双手接菜，四目相对，我“啊”了一声，那边也是一声“咦”……

母亲，是母亲！我惊住了，这个穿白衣服为我们端菜的服务员竟是我的母亲！

妻子猛然间也发觉了，只一声：妈，你这是……就再也说不下去了，而粗嗓门的儿子则叫起来：奶奶，你这是怎么了，竟当上了服务员，咱家又不是没饭吃！

母亲明显地有一丝慌乱，满脸羞涩，但瞬间平静下来，露出笑容：先生，你好，我是这里的服务员，我们餐厅规定不能与客人闲聊，这是你们点的菜，请尝尝。母亲熟练地叫着菜名。

满屋的人“刷”地将目光投到了我们这桌，嘈杂的餐厅静多了，许多人窃窃私语，发出啧啧称奇声。母亲受不住这难堪气氛，脸上红一块、白一块，赶紧越过众人视线，逃也似地钻到店后厨房洗菜去了。

餐厅经理闻听走了过来，拍着我的肩，说何婶做事还真不错，手脚麻利、嘴巴甜、人缘又好，三个月来从未迟到过。还说他大儿子在机关上班，房子装修好了就接她回去享福，趁现在闲着活动活动身子骨，顺便也为孙子上大学多攒点钱。“怎么样，房子装修好了吧，想接何婶走，我们还真舍不得呢。”经理笑着说。

我的眼眶湿润了，恨无地洞可钻，只紧紧握着餐厅经理的手，连声说：是的，是的，我这就接母亲回去，该让她老人家享享清福了……

我叫儿子将饭菜打包，回家好好尝尝，又叫妻子先回去，准备几个好菜，晚上接母亲回来一同吃。我搬条凳子，坐在餐厅一角落里，想好好看看母亲忙碌的身影，陪她老人家说上几句话，并等她下班一同回家。

选自《杂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