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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圈住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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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流了一地。许丽的脚筋一阵收缩,浑身冰冷,脸烧得发烫。护士,血。许丽说。什么部位出血?女护士看得多,神经早已麻木。地上,地上全是血。许丽说。闻听此言,女护士似乎看了一眼地上,似乎没有看,却足足看了许丽十五秒钟。你知道十五秒有多长吗?女护士的眼睛很大,很黑,像两个深洞,这个时候,那两个洞里没有一丝温暖,冷冰冰的。如果被这样的目光盯上一秒钟,生龙活虎的大水牛都受不了,更不用说人了。整整十五秒,这十五秒内,女护士想到了自己的丈夫,想到自己那一成不变的生活。十五秒后,女护士终于开口说话,躺下,我给你量体温,你可能发烧了。许丽万分委屈,病房地上明明有很多很多m的,这儿一摊,那儿几滴,护士脚下就是一摊暗红色的血,护士漂亮的白凉鞋都染红了。许丽的脚筋又抽动了一下,怎么不疼呢?女护士一直在说话,出口就是一大堆医疗术语,许丽一句听不懂。护士跟老师一样,也要不定期参加这考试那培训的吧。这个叫周冬离的身材丰满的护士过一个月要参加一场重要的职称考试,她在背题目?许丽乖乖地含住玻璃做的体温计。冰凉的体温计含在火热的口中,许丽下身忽然一阵痉挛,脑海中浮现出那些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器械,钢的,铁的,有没有玻璃的,没注意。当那些器械伸进体内,许丽的脚筋缩成一团,医生在说吸气吐气,许丽说吸气了,许丽说吐气了。医生说马上就出来了,不要紧张。一阵钻心的疼痛,手术前医生不是保证说不会痛的吗,怎么还会这么疼,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出了体外,咕噜咕噜一团,淅淅沥沥又一团。像生锈的铁水,流了一地。窗外下雨了,下的是红色的雨,许丽紧紧地闭着眼睛,渐渐地,痛觉消失了,许丽飞起来了,飞起来的许丽穿着医院里的病号服,白色……好啦!醒啦!脸上似乎挨了一记重击,许丽重重地砸回到手术台上。

流产后的许丽没能马上出院。手术后,她在挂点滴时突然内出血。那是在点滴挂了半个小时左右,一世界的空气忽然全都逃离了她。这使得她透不过气来。透不过气来的许丽解开衣服最上面的纽扣,露出修长的脖子,雪白。左锁骨处爬着一条蚯蚓一样的血脉,青得发黑,琴南喜欢吻那儿……想到琴南,许丽似乎呆了一会。大庭广众之下,自己竟然不顾廉耻,让半个胸脯出来,许丽愕然地望着自己饱满的胸脯。呼――呼――,嘎――嘎――,输液室内的空调出毛病了,弄出惊天动地的响声。那明明是野地的狼嚎鬼哭,那明明是木锯与木材较量时发出的声响,许丽的汗毛竖起来了,太阳穴筋脉怦怦砰砰狂跳,许丽一双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突突地往外鼓,似乎马上要掉下来。医生,医生,许丽张口喊,这一喊不打紧,许丽发现自己喊不出声音来。空调坏了,空调一定坏了。嗵嗵卟卟,点滴的声音无缘由地在许丽耳边放大了一百倍。多年前的一个深夜,许丽独自一人走夜路回家。乡村小道上没有路灯,全世界就充斥着许丽心脏跳动的声音,嗵嗵卟卟――疯狂而单调。医生――,医生――。当一群穿白衣戴白口罩的医生护士跑向许丽的时候,许丽惊奇地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不仅如此,地上也红了一大片。也许这世界本来就是红色的,只是人们看不见罢了。或许看到了,只是人们不习惯用“红”来描述这个世界。许丽看到了,天是红的,云是红的,一切都是红色的。许丽很想对护士医生说,输液室里的空调出毛病了。许丽也很想对护士说,我没事的,我很好。可是许丽发不出声音来。很快,许丽觉得很困,想睡觉,输液室里的躺椅看上去正适合休息,于是许丽整个身子瘫软在输液室的椅子上,睡觉,我要睡一会。许丽说。输液室里一屋子的人,男男女女,全都好奇地围着许丽看……

随着气温的升高,周冬离发觉自己的体重也如气温一般噌噌往上蹿。自己的身体就如一个皮球,越来越鼓。上个星期试着一天只吃两顿饭。减肥效果似乎并不明显,小肚子还是不争气地圆润起来。别减啦,你无论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丈夫总在一边劝她。其实周冬离很清楚,自己在丈夫面前就如家中的一样摆设,这个摆设无论是立着坐着还是躺着,好像都跟他没多少关系。丈夫忙,他似乎连正眼瞧周冬离的时间都没有了。周冬离生了儿子后身体开始发胖。也难怪,儿子一生下来就被公公婆婆接管了。坐月子那段时间,周冬离吃得好睡得好,自然就胖了。儿子出生后不久,丈夫被提拔当了商学院副院长。周冬离公婆一直盼着周冬离生个儿子,如今,周冬离又满足了公婆的愿望。“你那日子,简直就是神仙过的。”同科室的商樱花总在周冬离面前摇头晃脑地感叹。

周冬离在南城第二人民医院住院部妇产科工作已有七个年头了。工作期间,周冬离见识过形形的病人,却从来没有看到过像许丽这样的病人。她出血后高烧不退,到如今她住院五天了,却从来没见有人来探望她。虽说病历卡上写着许丽来自本市,但周冬离猜测许丽隐瞒了实情,她很有可能来自别的城市,而且她的背后有一段不可告人的故事。许丽流产时,胎儿已经快四个月大了,胎儿越大,流产女人受罪越多。

周冬离去七号病房查房时,许丽正站在靠阳台的窗边吃晚餐。许丽一身白色病号服,素净淡雅。很少有女人穿着病号服看上去还能如此淡雅恬静。许丽吃饭的样子却很不雅观,只可以用四个字形容:狼吞虎咽。周冬离咽了咽口水,肚子开始抗议。要命的是。由于晚餐不吃引起的头部供血不足让周冬离感到些微的眩晕。周冬离正打算离开,许丽转过身来喊住她,周护士,晚餐吃了没?周冬离笑笑摇了摇头。今天食堂的排骨很好吃,你要不要来一块?许丽的眼睛很黑,毛毛的,许丽的肌肤白中泛着青,俏生生的、无辜的、我见犹怜地站在戴着一个白色大口罩的周冬离面前,嘴里满满地塞着一口饭。周冬离似乎闻到了一股饭菜香,混合着许丽的体香,温暖地弥漫在周冬离周围。如果他遇到这样的女子,他会动心吗?他会对这样的女子动心多久?没来由的,周冬离想到了自己的丈夫。怎么会想到他呢?周冬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许丽又一次邀请周冬离吃菜,我这儿有一次性筷子,吃一点。我在减肥,周冬离朝许丽摆摆手说。许丽,最多小自己两岁,周冬离想。周护士,你一点不胖,你是属于丰满型的,我以前也吃得少,现在不了,永远不会了。许丽纤细的双脚赤脚站在地上,左脚踝上戴着一串白金链子,链子上缀着一个个心形坠片,精致的饰物把许丽的肌肤衬得雪白动人。缀着心形坠片的白金脚链,好熟悉的饰物,周冬离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见周冬离注意到自己的脚链,许丽轻轻地说,这串脚链,他送我的,他想圈住我。嗯,周冬离由衷地叹道,你戴着挺好看的。来一块吧,很好吃的。感性热情的许丽又一次邀请周冬离吃肉,她眼中的真诚悄悄打动了周冬离。好吧,就一小块。周冬离说着取下口罩,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享受地吞咽。好吃不,要不要再来一块。看到周冬离吃,许丽似乎很开心。不行了,一块足够了。周冬离说着又看了许丽脚上的心形坠片脚链一眼……许丽忽然摔了盒饭在一边尖叫起来,血,血。一盒好端端的饭被许丽摔在地上,散了一地。哪个部位,哪里?周冬离连忙问。地上,你的白凉鞋,沾上了。许丽又犯病了。周冬离

叹了一口气,继而心一软,顺着许丽的口气说,嗯,地上真有血,但这些都不是你的,是前几天来生小孩的童太太的。好了,我去叫小王,让她来清理清理。小王是这一楼层的清洁工。周护士,对不起,对不起,你进来的时候我没注意到地上有血,真不好意思让你的鞋又一次弄脏了。许丽说道。没关系,你躺下好好休息,我去叫小王。周冬离说着离开了病房。

周冬离午夜时分回家。儿子与公婆早就睡下了。丈夫没有回来,周冬离已经习惯了回家看不到丈夫。躺在宽敞的双人床上,睡不着,周冬离打开了电视。电视上演什么,周冬离根本没看进去。她一双手正用力地在自己的小肚腩上按摩,左十圈,右十圈。平时人站立的时候吧,小肚子还不是特别显山显水,躺或坐的时候,小肚子就清清楚楚地又可气又可爱地凸立在周冬离的眼睛鼻子底下,颇具规模。门上有钥匙转动的声音,他回来了。他近来有些心神不宁,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哎,有应酬?周冬离知道自己问得傻气,但还是问了。嗯。丈夫样子长得好,他身上最使冬离动心的是那红润的嘴唇。那张嘴唇线条匀称,微微翘起的样子令他浑身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自信与威严。如今,那嘴唇向下耷拉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怎么啦?有不顺心的事?丈夫从卫生间洗漱出来,周冬离问他。没有,累了,想睡。他在周冬离身边躺下,背对着周冬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夫妻俩之间的对话从句子变成了词组。周冬离关灯前从床头柜里取出一个。灯灭了,周冬离整个身子缠住了侧身躺着的丈夫。今天不是安全期,算了吧。丈夫说。听到丈夫这么说,周冬离一个翻身,把背朝向了他。周冬离生了孩子后就上了节育环,上了环以后。周冬离不是环移位,就是月事不来,这样戴环取环换环折腾了一年后,周冬离终于放弃了节育环。刚开始周冬离也吃避孕药,结果吃了后身子越发如笼中的包子,一“发”不可收拾。最终,周冬离连药也不吃了……生气啦?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用那玩意,你不是说你也不喜欢用吗?丈夫转过身来,伸出双臂抱了抱周冬离,周冬离从他身上闻到一股葡萄果冻的味道,他喝红酒了,但不是很多。如今,周冬离已经可以从丈夫身上透出的气味判断出他喝了什么酒,多还是少。自从周冬离与丈夫用套以来,丈夫对就没了兴趣。周冬离有时候想,也许,夫妻间不过性生活,大约都是需要有理由的,而在周冬离与丈夫之间,最好的理由就是,“我不喜欢用套。”时间久了,周冬离也会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即使不用这令人不舒服的薄薄的小玩意,丈夫一样会对自己没了兴趣。很多时候,丈夫在身边睡着了,周冬离却睁着一双大眼,望着丈夫睡梦中的脸,想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我周冬离会不会有一天同这个叫南的男人离婚呢?可是,我为什么要跟他离婚呢?如果早知婚后生活是这个样子的。我当初是不是就不会嫁给他呢?没来由的,周冬离又一次想到了许丽,现在,她在干什么呢?她的背后有着怎么样的故事呢?为什么没有男人来看她呢?很多时候,周冬离不觉得许丽有多可怜,相反,她觉得许丽过得很自由,像风像雨,还像雾。夜深沉,周冬离睡着了。睡梦中,许丽脚上的心形坠片白金脚链一直在梦中晃。

商樱花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值班室里一个白影。是谁呢?这么晚还没睡。商樱花加快脚步。值班室内,许丽站在周冬离的桌前,呆呆地站着。许丽的背影很美,有些许古典的意味。许丽浑身透出的气息在告诉商樱花,这个女子应该来自大城市。十四号,有事吗?商樱花习惯了用床位号来称呼病人。妇产科的十三、十四号床位是专门给堕胎死胎的女子准备的。没,没事,我睡不着,出来走走。许丽似乎吓了一大跳,转过身来,她还一副惊魂不定的样子。这女子,真可怜。自从这女子人流后住院期间,就没见有人来探望过她,也从来没见她使用过手机。许丽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赤脚的她悄无声息地朝门口走去。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许丽转过身问,商护士,周护士明天值班不?明天周护士白班,你找她有事?商樱花问。没有,没有,我回去了,我应该回去了。许丽出了门朝左边走。错了,你的病房在右边。商樱花提醒她。许丽离开了。商樱花想,这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只因为她太简单了。

周冬离第二天早上去上班的时候,商樱花还没下班。冬离,你来了,我都等你好一会了,十四号拒绝我给她挂点滴,说一定要等你去。商樱花有些气恼地说道。哦,十四号是谁?周冬离有些迷糊。许丽。樱花说。她啊,她是不是又犯病了?还发高烧?周冬离间道。没有,她今天很正常。商樱花说。

周冬离迎着一窗的阳光走进了七号病房。自从童太太出院后,这个病房就许丽一个人住。许丽清清爽爽地半躺在床上,一头披肩发齐齐整整地挽在脑后,一条乌黑油亮的马尾辫。她的样子,让人想起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许丽。周冬离直呼其名。自从昨天吃了许丽的东西后,周冬离觉得自己与许丽亲近起来。周――周姐。许丽的脸红了一下。似乎还不习惯叫周冬离周姐。一屋子阳光下,一朵笑容浮上了周冬离圆润白皙的脸。许丽很配合周冬离的工作,只是出奇的安静。好好休息,我过一会儿再来。周冬离离开病房前对许丽说道。许丽轻轻地点点头,忽然说了一句,周姐,你一点不胖,记住,晚饭要吃的,女人要善待自己。周冬离转头看许丽,发现许丽一双美丽的大眼泪光点点。这女人,病又犯了呢。周冬离继而又想,也许要好好同许丽谈一次,让她把心中的郁闷说出来,病也许就会好得快些。还有那串心形坠片脚链……周冬离发现自己很好奇。像个孩子。

周冬离第二天上的是中班,也就是在晚上六点到夜里十二点这一段时间值班。她到医院才发现,许丽已经出院了。不知为什么,周冬离的心忽然空落落的,值白班的护士小燕说医生本来不容许许丽出院,可是,有些低烧的许丽吵着闹着硬是办了出院手续。她一个人走的?周冬离问道。是的。小燕说。

许丽,也许真如一缕清风一丝细雨,飘向了未知的远方。

夹竹桃开花了。对于花,许丽没什么特殊爱好、只要开得灿烂,她都喜欢。琴南说得没错,这个城市种植了大片大片的夹竹桃。这个季节,正是夹竹桃开花的季节。夹竹桃,只开花,不结果。许丽的城市里种满了泡桐树。泡桐四月初就开花,一树微紫。一树微粉。一簇一簇地,纷繁而不妖艳。一树春风,一树春雨,风雨后,一朵朵完整的花就脱离了花簇,飘落在地上,飘落在地上的花朵不死,热闹着,优雅着,于是,地上像铺了一层花被,或许,是地上开花了。南江边上,樟树成群,江边木椅上,许丽坐下休息。这时,许丽看到刻在木椅上的一行字:××,操,操B。许丽有些无奈地笑笑,笑过以后,一丝悲凉就涌上了心头,这世界是男性的,这从骂人的话当中就可以看出。女性,在男性的眼中是什么呢?在这个世界上,男人是强者。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他们可以玩弄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包括女人。在这个世界上,女人是什么?是天上的云,还是地上的水?亦或只是一种植物?或许连植物都算不上,只能算是一种东西。这座城市,又是怎么样以

男人的意志和爱好而存在的?这个城市的女人,又是以何种男人喜欢的方式在生存?

走了许多路,许丽有些恍惚,站在这个城市边缘小山顶俯瞰这个城市,这个叫南城的小城市里生活着一个男人:琴南。这个城市,与中国千百个城市一样,高楼林立,表情僵硬。琴南的表情很丰富。许丽想。琴南,对不起,我拿掉了我与你的孩子。

暑假到了,丈夫放假了。周冬离的生活不起一点波澜,只是有一件事让许丽颇有些意外。南城商学院近几年有意培养年轻的中层领导,因此,每年暑假,丈夫都要去位于省城的江城商学院培训学习两个月。可这个暑假,丈夫却没有去。周冬离的疑惑还未解开,丈夫却很突然地收拾了行李。他要去一趟湖南。临上飞机,丈夫给周冬离电话:我去湘西风凰开会,半个月后回来。周冬离接到这个电话时正在值班室休息,她忽然有些心慌意乱,南,你回来要给我带礼物。好啊,你要什么?琴南平静的声音,略微带点磁性。我要……周冬离脑中忽然跳出许丽脚上戴的那串缀有心形坠片的脚链。烟雾缥缈处,一身病号服的许丽朝自己走来,这个女人,与自己差不多年纪。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个虚伪的女人,骨子里水性扬花的女人。一个男人,高高大大,气质出众,他手上拿着一串缀有心形坠片的白金脚链,朝那个女人走去,他要给她戴上那串脚链。那个男人,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琴南。记忆清晰了。一年前,琴南一个经营饰品生意的家长王老板送给周冬离一串心形坠片白金脚链。记得琴南说,那串脚链经由王老板亲手设计,王老板还不辞辛苦,亲自跑到与他有生意往来的北京的一家白金饰品厂特意加工成型,全世界仅此一串。当时,周冬离由于身体发胖,那串偏小的脚链戴在脚上硌得她极难受。周冬离后来就让琴南把那串珍贵的脚链退还给王老板。记忆中,琴南满口应承下来。难道他根本没有把脚链退还,难道他……琴南,许丽,一串白金脚链把两人连在了一起。电话里,琴南在说什么,周冬离一个字也听不见。周冬离那天早早回家,她从抽屉里找出王老板的名片,按照名片上的联系方式,周冬离给王老板打了个电话,王老板啊,我是琴南妻子,我一个表妹想买一串白金脚链,想问一下你今年流行什么花样。琴夫人哪,王老板很客气,他得到过琴南很大的恩惠,琴夫人,上次送你的脚链戴着还舒服吧。你表妹想要买脚链啊,你让她上我店里来挑就是了。对了,琴夫人,下次有机会,我再给你弄一条独一无二的,你已经有一条脚链了,下次我给你弄一条项链。谢谢王老板的好意,我这一串脚链用得好好的,项链就不需要了。周冬离平静地挂了电话。闭上眼,一幕幕往事在脑中如电影画面一般闪过。这两年,琴南经常以开会为理由去省城出差,一去就一个星期。暑假,那雷打不动的两个月的培训学习,地点还是省城――江城。许丽,她应该来自江城。许丽那天在病房中说过的话又一次回响在耳畔:这串脚链。他送我的,他想圈住我。

许丽慢慢地走在有中国最美丽古城之称的凤凰,身子有些虚,微微出了一点汗。古街上转了一圈后。许丽选择泛舟沱江。沱江上,一排排跳岩像琴键一般码得整整齐齐,一丛丛水草温柔多情地随波逐流,岸边的吊脚楼,以如黛的远山作为背景,神秘而古朴。琴南,两个字从许丽心底顽强地冒出来,压也压不住。坤包里,新买的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一个月前,许丽换了手机卡。换了之后,许丽谁也没告诉,独自一个人逃离了江城,许丽离开江城就没打算回去,离开本来就是为了结束过去的一段岁月。许丽的第一站是南城,去南城只因为许丽肚子中的孩子来自南城,她要把那孩子送回去。不曾想,住院期间,许丽在护士值班室周冬离的桌子玻璃台板下看到了周冬离的全家福照片。那个叫琴南的男人原来是周冬离的丈夫,周冬离,一个温暖善良中规中矩的女人……

对面来了一艘小木船,类似于江南的乌篷船,船很小,最多可以坐四个人,船公用一根竹竿撑船,沱江很浅,水清见底。许丽看到那条船上只有一个男游客,三十五岁的样子,五官端正,皮肤白皙,眼睛浓黑忧郁,嘴唇弧线清晰,透着一股子自信与那种知识分子身上特有的儒雅气质。他身上最好看的是那双修长的手,那手温润暖和,十指如葱,令人欲望丰盈,那是一双艺术家的手……对了,他喜欢画画。他经常对许丽说,以后我一定要带你去湘西风凰,我要你以湘西凤凰的山水为背景,然后,我为你作画。这个男人我认识,这个男人为了寻我,竟然寻到了这里。许丽自言自语,自言自语的许丽站起来,又坐下。坐着的许丽悄悄地把帽沿往下拉了拉。沱江并不很宽,当两条船相遇时,两个船公停下打了个招呼。男人转过了头,许丽?男人喊她,男人的声音很好听。他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琴南。许丽不抬头,心情激动的男人看到女人左脚上戴着一串缀有心形坠片的白金脚链。

半个月不到,琴南回家了。他看上去很疲惫,最重要的是心情不好。这一点,周冬离刻意发现了,发现这一点的周冬离似乎并没有感到特别的开心。相反,周冬离感到了一丝失落。琴南见到许丽了吗?见到了?还是没见到?见到又怎样?不见到又如何?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两人之间一定有了磨擦与不快。凭直觉,周冬离完全可以肯定:许丽已经离开自己的男人琴南。晚饭时,琴南发现周冬离准备了许多他爱吃的菜。令他意外的是,餐桌上只有他与周冬离两个人。周冬离在一边解释公婆带小孩去云南旅游了。于是,两人坐下吃饭。琴南,在凤凰玩得开心不?周冬离连名带姓地问他。我不是去玩的,我去开会。琴南闪烁其辞,表情僵硬,他不看冬离,只顾埋头吃菜。琴南,给我买礼物了吗?周冬离又问。礼物?对不起,我忘了,下次我一定给你买。男人抬起头,看到周冬离穿着一身淡绿色的家居服,一缕长长的黑发温柔调皮地披散在胸前,她正在给他盛饭,她已经习惯了给他盛饭,她的侧影给男人一种温暖的感觉……男人疲惫的眼中透出深深的歉意和满满的温情。没关系,吃饭吧。周冬离转身的时候目光与男人温情的目光相撞,周冬离愣了一下。她忽然很可怜面前的男人,那一刻,已经到口的要对男人说的很重要的话被周冬离生生地咽了下去。

如果生活是一个迷宫,那么貌似强大的男人,最终还是同看似弱小的女人一样,在迷宫里横冲直撞,彼此伤害与被伤害。岁月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而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团泥,被岁月揉捏撕扯,最终成灰。

生活还在继续,周冬离最终决定原谅琴南,就如原谅自己一样一与她一起生活的丈夫琴南根本不知道,那一天,周冬离曾经有过怎么样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