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与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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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你是一位一年级老师，遇到这样一位女学生：在课堂上，同桌睡着了，她用毛笔在他脸上描了八条长长的胡须，又在他前额正中添了个竖着的眼睛；带了一只受伤的麻雀到教室，放到盖好的桌肚里，结果麻雀飞出，全班同学兴奋得乱扑乱抓，好不热闹；弄了堆空火柴盒，兴冲冲地搜寻得十几条肥嘟嘟的菜虫，一条一盒装了，塞进同学们的课桌内，吓得他们又哭又叫；头天睡前，将指甲花泥厚厚敷在牙齿上，在公开课上到黑板前解完题，转过身来，突然露出她的血红牙齿，同时将双瞳仁向鼻梁中间一聚，成了斗鸡眼……

这样一个淘气淘得花样翻新的小女孩，你会怎么教育她呢？是严厉地训斥后找家长去告状，还是追寻一下闯祸背后的原因？

这是几十年前的一位小学生，再让我们看看她后来的经历，先是因为上述“劣迹”被不断地调班，接着是两次被迫转学。升初中时，虽然统考成绩名列前茅，但是因为操行评语太糟糕了，没有一所中学肯收她。这个只受过六年学校教育的孩子，1988年赴法留学，现为巴黎阿拉贝电影制片厂编导，兼为《天下华人》法国主笔、《看世界》杂志专栏作家。

让我们看看前面四个事件的原因，“画脸”是因为懂得教育规律的年轻班主任为了释放她过剩的精力，给她调了座位，并派给她一个任务，同桌经常在课上打瞌睡，她应该及时叫醒他。女孩每节课都盯牢同桌，一见他的眼睛蒙起来，就撞他的胳膊肘或踩他的脚尖。在一节令她感到乏味的算术课上，同桌睡着了，她于无聊中一时淘气画花了他的脸。女孩因此被记大过，并由丁班调到丙班。“伤雀飞出”是她在丙班惹的祸，麻雀是她调班时一位同学送她的礼物，在外不小心被猫扑了，她怕妹妹特别珍爱的受伤麻雀独自在家被猫吃掉，就把它带到学校，这一回她被调到乙班。而后面两个事件，是她非常希望调回最初的丁班，故意捣蛋。

最让我感动的是丁班班主任家访的情景，女孩闯祸时她正因盲肠炎住院，出院后女孩已经被调了班。她见到女孩的头几句话居然是肯定女孩换座位以后上课再也没说过闲话，随后，她背起屁股被爸爸打得开花的女孩，依着盘山道向她家踩去。老师累了，女孩无论如何也不让她背了，于是她牵起女孩的手，一路讲着故事回家。女孩无意中听到老师对她爸爸说的话：“她是个信守诺言的孩子，是我最聪明的学生。”女孩找来白糖和火柴，熬了糖浆，用它写成字，她用烟熏的信号引来最喜欢的四穴黄丝小蚁，蚂蚁们吃着糖，满满地铺在笔画上，引来一群围观者。老师由女孩的父亲陪着，拾阶而下时，有人为她清清朗朗读道：嘉陵江水深千尺，不及老师教我情。这一片生动的金黄，这两句被巧妙改动的诗，凝聚着一个六岁顽童对老师怎样的敬爱和感激啊。

这就是《顽童时代》向我们展现的生动故事，作者钟丽思的童年经历。此书被读者誉为中国版的《窗边的小豆豆》，中国人自己的《爱的教育》。她妹妹在《序》中写道：“有些事，若放在别人身上，准能煎熬得痛不欲生，她却能讲得让人湿了眼角又捧腹大笑。”这也是我读《顽童时代》的感受，因为顽皮，她的小学生活很难过，充满坎坷，但书中的许多细节，正面的让人感动，负面的让人捧腹。一个人长成什么样，也看他选择了怎样的童年记忆，是对痛苦念念不忘，还是对快乐心怀感激？

从书中可以知道，钟丽思小时候是个丑娃娃，丑女孩似乎不容易自信，但她从小就开朗自信，这源于父母和养父母对她深挚的爱。说到这，不能不提她的甲班班主任，这位复员军人出身的小伙子，对症下药，进行分层教学，让她成了一个安分守己的学生。更为难得的是，他在全班展示了女孩的两个本子，上面把全学期语文算术书上每一道习题都做完了。他说：“你好好看着你的同学们，看别人是如何诚心诚意地欣赏你的。”这可能是在成为“害群之马”后，她第一次在全班同学面前抬起头。可惜这位能够体察孩子内心的班主任，和她的第一位班主任一样，教她的时间非常短暂。

在钟丽思笔下，她的同学们都可爱得不行，就用书中的一段话作为结语吧：“我的同学关宝宝做什么都坦然，无论是穿开裆裤还是吮吸奶嘴，或是邀我吃他娘的奶；他对我好，无论我是否受过处分都一样。”

（作者单位：北京市海淀区教委小教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