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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文学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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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的对立面——法家的创始人韩非子在《韩非子·五蠹》中说得很明白:“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一语道破了“武侠”与“儒家”同出一源的事实。

“武侠”作为一种伦理,一种文化,一种精神,甚至成为一种独特的集体潜意识,一种基于道德的人格崇拜,一种追求人格完美的民族情结。武侠世界构筑了传统道德上的乌托邦。作为中国人的道德乐园,武侠文化保持了强大持久的生命力。

而我国的传统文化一直以“入世”和“出世”思想为主导,不“入”则“出”,“武侠”正好可以做到两者的完美结合。于是“武侠”在新旧交替的时代便成了幻想救国的出路之一,也成了自古文人的共同爱好。因而,从某种层面上看,中国四大传统文化可归为:“武侠”、“儒”、“道”、“禅”。

即使不提先秦诸子、《史记》、《汉书》、志怪小说、唐宋传奇、话本戏曲中的侠义故事,单就古典明清(尤其是清代以后到近代)侠义公案文学,著名的就不胜枚举:明朝的有《水浒全传》、《包龙图公案》、《海刚峰公案》;清代后期有《儿女英雄传》、《狄公案》、《正德下江南》;民国以后还出现了《明清八义》、《雍正剑侠图》、《五女七贞》等。到了当代,续书也很多,如《金刀黄天霸》、《白眉大侠》等。

平江不肖生、还珠楼主、金庸、古龙是民国以来的四代盟主。

平江不肖生(1889~1957),原名向恺然,湖南平江人,为二十年代侠坛首座,引领南方武侠潮流。他与北派的赵焕亭,并称“南向北赵”,共同奠定了现代武侠小说基础地位,尤其是江湖与武林的迷幻离奇,开启了和旧的侠客传奇大为不同的一副新面貌。

还珠楼主(1902~1961),原名李善基,后改名为李寿民,解放后又更名为李红,中国武侠小说大宗师。在民国武侠小说北派五大家中,最早使读者着迷,又最受评论界斥责,被称为“荒诞至极”的便是还珠楼主,与“社会反讽派”宫白羽 、“帮会技击派”郑证因 、“奇情推理派”朱贞木、“悲剧侠情派”王度庐共称“北派五大家”。

进入五十年代中期,由于历史原因,武侠小说在内地销声匿迹,在香港却重获新生,形成今日的新派武侠小说。新派武侠小说,“新”在去掉旧小说的陈腐语言,用新文艺手法去构思全书,从外国小说中汲取新颖的表现技巧,把武侠、历史、言情三者结合起来,将传统公案与现代推理揉为一体,使武侠小说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境界。

梁羽生被誉为新派武侠小说的开山祖师,与金庸、古龙并称为中国武侠小说三大宗师。他的《七剑下天山》迈开了浪漫主义武侠的第一步,开创了名士派武侠小说,但仍不足以称为“新派武侠”。

梁羽生笔下“亦狂亦侠真名士,能哭能歌迈俗流”的张丹枫可称名士派武侠先驱。虽然,梁羽生西天取经较宫白羽晚了十七年,但他自出机杼,更上层楼,以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的历史背景与人物带动武侠小说的巨轮前进,在剑气箫心中洋溢着一片历史感,从而将历史武侠小说推向另一个高峰。

1957年,挟着史诗般大格局、大气魄的《射雕英雄传》一跃而登武侠小说的顶峰,也一举确立了金庸“武林至尊”的地位。

在这部罕见的巨著中,金庸将历史、武侠、冒险、传奇、兵法、战阵与中国固有忠孝节义观念共冶于一炉;信笔挥洒,已至随心所欲的地步。全书浩然正气,跃然纸上,民族大义融贯了每一章节。该书博采还珠、宫白羽、王度庐、朱贞木各家之长,取精用宏,推陈出新,乃造就了金庸一代武侠宗师的地位。

金庸所建构的入世武侠神完气足,刚柔并济,与早年还珠楼主虚构的出世武侠前后辉映,亦同臻雄奇壮美之境。特别是金庸灵活运用还珠小说中的奇妙素材,含英咀华,所过皆化;再采取西洋文学技巧及电影手法予以捏合,乃使武侠小说脱胎换骨,焕发新姿。

六十年代,古龙异军突起于台岛,与金庸双峰并峙。如果说金庸是武林盟主,那么古龙就是一个独行的世外高人。同时与金古交好的小说家倪匡曾盛赞金庸的武侠小说“古今中外,空前绝后”,而对于古龙的武侠小说,他则用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来形容。

古龙的小说抛开历史背景,不受任何拘束,而凭感性笔触,直探现实人生,创造性地将戏剧、推理、诗歌等元素带入传统武侠,又将自己独特的人生哲学融入其中,将武侠小说引入了经典文学的殿堂,为“武侠美学”理念的形成与“武侠文化”的推广作出了巨大贡献。至此,新派武侠,蔚为大观,有人直言“古龙之前无新派”。

古龙一生,人如其文,像他笔下的众多主人公一样,放浪形骸,挥金如土,嗜酒如命,风流倜傥,传奇一生,终于醉乡,不遵禁酒医嘱,畅饮三天三夜,大醉一命归西。壮志未酬身先死,常使后人泪满襟,“大武侠时代”随着古龙的离去成了未竟的广陵散,至于“提升武侠小说地位”云云,也只是古龙本人一厢情愿的美好愿想。

在金庸封笔、古龙辞世之后,现代武侠小说创作出现了无法弥合的巨大断代,面对山高水长的先生之风,仰之弥高的后辈小子除了顶礼膜拜与忆今抚昔外,已经无人能在同一高度上再续前缘。虽然后来也曾出现过让人眼前一亮的温瑞安与黄易,但终因修为不够而迅速凋零成明日黄花。同时,类型小说的特性,也注定了后继的写作不能完全自辟蹊径,必须尊重传统的程式与架构。

面对悖论般的处境,唯有“反讽”能突出重围,另辟天地。和《量子江湖》的主人公周远无意中悟到了量子武学相似,陈怅无意中悟到了这一点。他的小说一方面十分忠实于金庸所构建的武侠世界,另一方面因过于忠实、过于煞有介事而显露出反讽性。立足于“反讽”这一基点,一种智性的、充满后现代趣味的武侠小说诞生了。

理解《量子江湖》的反讽性,离不开对照另一部武侠奇书《剑桥倚天屠龙史》,这两本书由同一家图书公司“崇贤馆”出版。作者新垣平戏仿“剑桥中国史”的文体,引证莫须有的著述,考订不存在的文献,一本正经地将《倚天屠龙记》涉及的元史作为正史研究。比如考证出张无忌和女友们流落的荒岛就是,并以此作为中国在元朝已经对该岛行使的论据。

立足于这种反讽的基调,《剑桥倚天屠龙史》将历史写作与武侠小说——原本冰火两端的史实与虚构——奇妙地捏合在了一起。其中的真义,作为在读的博士,新垣平在后记中已说得很到位了:“在这里,历史与虚构的界限被突破了,记忆和历史书写也不再是负担,历史话语从承载实在的承诺中被解放出来,转换为纯粹的文本游戏,因而最终成为了意义机制自身的狂欢。”

诚如斯言,这种写法加入了近年来方兴未艾的“戏谑美学”大合唱,以稗官野史解构堂皇的正史,直指意义的生产机制。在意义被抽空的世界上,只剩下狂欢。这种狂欢或沦为大众文化,或沦为对大众文化的讽喻。对应于当下剧烈的社会转型期,价值粉碎,虚无弥漫,反讽召唤出奇趣的自由,这在很长一段时间将是最有生命力的美学。

老故事已经讲完,怎么办?在反讽的意义上重新开始。如果说《剑桥倚天屠龙史》可以被视为第一本后现代武侠史,《量子江湖》则可以被视为第一本后现代武侠小说。对武侠小说文学而言,如金庸这般巨擘出现未必都是好事,叙述程式过于成熟,只能慢慢走向陈腐。《量子江湖》在传统的“新武侠”濒于衰竭的时刻,以反讽的方式激活了现存的叙述程式的能量。这条隐秘的道路,其实在金庸大侠的封笔之作《鹿鼎记》中,已经初露端倪。历史的螺旋型进程中,这无疑可视作是后辈小子对前辈的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