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了,谁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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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年近八旬，体弱多病，本该退居二线三线颐养天年，但似乎还没有从家中顶梁柱的角色中转换过来，仍然劳作不辍，为心劳力。

家里有一亩多白田，我怕母亲年纪大了种不了，坚决主张转让给别人种作，可母亲坚决要求自己种，“给别人种，收入少；自己种，辛苦点，收入大”。母亲的账算得一清二白。母亲雄心不减当年，韧劲也不减当年――油菜、芝麻、棉花、黄豆，一茬接一茬，从不让田偷懒；耕田、栽种、挑水、间苗、施肥、治虫、收割，都是母亲一人。农忙时节，母亲早早吃了饭，下田劳作；天黑收工回家，生火做饭。其劳作时间、劳作强度、劳作韧劲，连青壮劳力都自叹弗如。

母亲似乎有使不完的劲。邻家大嫂因身体不好，几分白田无人种。母亲说，有田不种，浪费可惜。就接过来，种了一季芝麻。后在我的强力干预下，母亲才不情愿地还给了大嫂。

屋前屋后还有二分左右的菜地，母亲当然不会让它空闲，按时种上当令的蔬菜。这源源不断的蔬菜母亲一人吃不完，它就理所当然地成了我的蔬菜供应基地。

母亲的蔬菜当然不要钱，可以节约一笔生活支出，但更重要的是，这是标准的绿色蔬菜，无毒无害。每到上市时节，母亲就提前不打药了，以免我们吃了危害身体。有一次，母亲打了药，我不知道，第二天采摘了一把四季豆，母亲知道后，气得跳脚，心疼地说：“你们抵抗力差，吃了怎么得了？”

现在，农闲时节，地里没活干，母亲也不闲着，每天扎扫帚，第二天清早拿到集市去卖。有时卖几把，有时无人问津。家里已经有一百多把了。母亲担心卖不出去，找到镇中学校长，要校长照顾。校长看老人家年纪大了，答应明年收购。老人家完成了大任务似的，像孩子一般高兴。

为了尽到孝道，没事时我陪老人家聊聊天。哪知老人家不顾自己年高老迈、体弱多病，反倒为我的晚景担忧，母亲忧愁地说：“你的几个孩子都大学毕业了，一个个都不在身边，你老了怎么办？谁管你？”那一刻，我差点掉下泪来。年迈的母亲为了这个家劳苦了一生，从没享受过一天清福，从没潇潇洒洒玩过一天。现在，儿孙满堂，到了享福的时候，母亲心中没有自己，反倒装着我。我说：“您年纪大了，您还是顾好您自己吧。我的路还长呢！”母亲说：“我不是有你吗？你快要退休了，哪个管你？”我只得推出我的孩子，说他们如何有孝心、如何有能力，他们定会让我晚景无忧，用他们来安慰母亲，叫母亲不要为心。

母亲不放心，又给我的丫头做工作，叫她无论如何要在老家找婆家，无论如何要留在我身边，要做出牺牲。我的几个孩子半是玩笑半是心酸地说：“奶奶真有趣！自己都要人照顾了，还为我爸爸担心！”

每每想起母亲这句话，我就知道了什么是母亲，什么是母亲的伟大！

（摘自《散文百家》 图/亦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