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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摘一朵暗恋的玉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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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有人轻抚她的头发

电话那端已经挂机,代之而起的是急促的忙音。她木然合上手机,抖索着脱下白大褂,离开了更衣室。

她往医院外面走去,一路有熟人向她点头致意,她视若无睹。

她现在又站在了她每天都要来的住宅楼下,她一眼就能望到五楼那扇熟悉的窗。然而今天,不,是永远,她都没有权利进去了。他说,他太太从国外回来了,他们只能分手。说完,他轻巧地挂了机,轻巧得仿佛合上一张不为人知的门。

身后突然有玻璃碎裂的巨响,原来是一辆摩托车撞到了树干。人们蜂拥而上,戴着头盔的男子在地上痛苦地抽搐。她漠然往前走着,不知道终点,也不知道起点,天空越来越暗淡。

晚上,她又返回了医院,因为她实在想不起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值班护士正伏在桌上打着哈欠,看见她来,睡眼朦胧地说,帮个忙,给新来的22床量量体温吧。

她迷离地笑着。子夜的医院走道,人声暗寂。病房里两张床,一张空着。病人还没睡,睁大眼睛望着自己高高吊着的那条腿。她轻飘飘移过去,把温度计直直插到他的胳肢窝。她发现了他胸前覆盖着旧旧的军棉衣,于是顺势在床边的凳上坐下,不由分说伏下去,睡了。

梦中有人轻抚她的头发,唤着她的名字。她张了张嘴,似乎应了,又似乎没应。

醒来时,房间里氤氲着薄薄晨霭。外面玉兰树的枝叶朦胧浮现于玻璃,有如窗花。

她惶惑地立起身,满面绯红。

幸亏有空调,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办。病床上的他呵呵笑着,又挤了挤眼睛,还要幸亏我昨晚不能动弹……

这病人玩笑开得有点过分。她瞪了一眼,准备离开。

真不认识我了,林馨怡?他在背后喊道,声音急切而又认真。

她缓缓回转身,目光在那脸上细细审视。罗海涛!她惊喜地叫着。病床上的他咧开嘴乐了,有如孩童。

繁华热闹背后的冷寂

她端着叮咚作响的注射盒刚推开病房,罗海涛就开始大呼小叫。

老同学啊,这玩意我最害怕了。能不能不打?

不能!

那看在我暗恋你多年的份上,能不能轻轻地、轻轻地打?

她拍了一下他屁股,少贫嘴!

……

她在盥洗室里用冷水一遍遍浇着眼睛。冬天的水真是刺骨,但使人清醒不少。她在走廊里走着,远远地,看见一对男女进了罗海涛的病室。每天来送饭的正是其中的女子,想必是罗海涛的太太。而那个男人也是她高中的一位同学,叫张民。但没来由地,她不想见任何人。如果可以,她想找个角落,独自舔伤。

第二天,她给罗海涛换绷带。

忘记告诉你了,昨天张民来过。他去找你没找着。

你住这,还怕没机会见面?她勉强笑道。

他今天去外地学习,要几个月才能回。他忽然一拍脑袋,不好!难道我要在这呆几个月?时间久了,我当心有人爱上我。

她斜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漾开了笑意。罗海涛的轻松愉快是有感染力的,仿佛丝丝阳光,渗透进了她的心房。

说话间,门被推开,昨日那女子又送饭来了。罗海涛朝林馨怡偷偷吐吐舌头,扮个鬼脸,她假装没看见。这个女子美丽明媚,而那个“他”的太太成熟风情,自己算什么?不过是繁华热闹背后的冷寂。

比烟花还短暂的笑

我打了你整夜电话,为什么不接?罗海涛声音疲惫,眼里布满血丝。

她不理他,把药片放于床头,欲走。他的手却从被里伸出,暖暖的,握住了她。

你这样子让我担心。他幽幽地叹气,我每天躺在这里,希冀着窗外的玉兰开花。我想着,开了的第一朵花,我一定要摘下来送给你

她猛然记起他家的院子有两株玉兰树。那个时候,花开季节,她的课桌里每天都会有一朵新鲜的玉兰花

你站在我家树下,洁白的袜子衬着青草,玉兰的香气仿佛为你而生……他的眼里已有点点泪花。

她抿唇笑了一下,比烟花还短暂,由此更显笑过的寥落。她不记得自己曾穿过白袜,她只知道,男人的话,如果甜,是需当心的。

她坚定地抽出手,他没有勉强。望着单调的天花板,他依然在说话,有些记忆,如果不好,应该让它像尘埃一样淡掉。但没防备地,她的心突然酸到极致。为什么她能得到的爱,中间往往要横亘另一个女人?

她跌跌撞撞跑进走廊尽头的盥洗室,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她终于哭出了声音,为那些自己仿佛永远无法把握的幸福。

你愿意留下吗

罗海涛要出院了。

早晨,她跟着护士长查房。他叼着一支香烟斜倚在窗边的暖气片上。地上立着皮箱,那件旧军棉衣散乱地摊在床上,是要随时披起离开的样子。

没人来接你?护士长问他。

接没意思,我喜欢有人送。他嬉皮笑脸瞟着护士长,你们这地方不好,脚治好了,又添心口疼。

心口疼?护士长狐疑地打量他,而林馨怡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注意到了,马上又正经起来,不说了不说了,我这儿还有个榴莲,你们拿去吃吧。

便有护士取了刀来,他切开,满屋弥漫起了榴莲的异香。她盛了一片,躲在角落里品尝。他附到她耳边,悄声道,有谁能看到裹在不规整外壳下的榴莲那颗温柔的心?她不看他,依然低头,心底却万波聚攒。

张民走进了护士办公室。

你来得不凑巧,老同学,罗海涛出院了,才走。

就不兴我来看看你吗,馨怡?

张民阻止她去泡茶,他说,我不想再看着你们两人受罪,特别是罗海涛。知道吗?三年前他从部队回来就打听到了你的单位,他想找你,可你当时……他一直暗暗地关注你,他说他忘不了那玉兰树下着白袜的女孩……

现在,不是一切都晚了吗?她别过脸去,有滚烫的液体滑入她的嘴角。

你现在还有什么牵绊?张民锁紧了眉头。

他妻子。她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

妻子?谁?――你是说那送饭的女子?张民恍然大悟,笑得眼泪都呛出来,拜托,那是他弟媳。

心头的阴霾忽然一扫而空,她撇下张民,拿起手机跑了出去。她跑到了他的病房,人去房空,旧旧的军棉衣却还搁在床上。她把它贴在脸上,贪婪地呼吸。压抑住心跳,她摁下了他的号码。

熟悉的声音传来,她竟然仓惶得不知说什么好。

我……我只想告诉你,你的军棉衣落在医院了。

那边沉吟了半晌,才说,如果它能给你温暖,你愿意留下吗?

这声音如此清晰,犹在耳畔。她紧张地回头,门开处,罗海涛果真立在那里。他的右手攥着手机,左手拈着一朵玉兰,满脸笑意。

选自《今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