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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伦斯小说《虹》中玄学现象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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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世界迅猛发展的经济引发了社会思潮的剧烈变革,在此背景下,神秘主义和玄学无疑是现代人逃避变化莫测的现实世界的庇护所,玄学大有卷土重来同科学争夺地盘之势。由此,神秘学说和玄学在经过三个世纪的蛰伏之后重现于人们的生活中,也引发了人们的激烈争论。联系到劳伦斯的作品《虹》我们发现,他之所以被称作英国现代主义文学大师,是因为他在作品中大胆地颠覆了传统现实主义小说的创作手法。其颠覆之彻底主要体现在他的小说创作手法上借助玄学思想,即大量的形而上的东西出现在小说的创作中,如小说中具有多样性和复杂性特点的象征意象的大量使用等。另一方面,我们看到国内对劳伦斯现代主义作品的研究始终处在如火如荼的态势之下。笔者以为,刘洪涛教授对劳伦斯作品的非理性主义研究在国内开创了劳伦斯现代主义小说玄学思想研究的先河。再者,笔者对英国劳伦斯研究专家基思・萨加的专著《D.H.劳伦斯:变生活为艺术》中劳伦斯创作手法中的玄学现象分析开展了系列研究工作,本文正是在上述背景下开展学术研究的阶段性成果。

事实上,劳伦斯第一次使用“玄学”这个术语是在1913年4月写给友人的一封信中:我确信,只有通过重新调整男女关系,让性获得自由,使它健全起来,她(英国)才能摆脱目前的衰退。啊,上帝啊。我不会像有的人非常优美地评价哈代那样,“让自己的艺术屈从于玄学”,但是我要写,因为我希望人民――英国的人民有所改变,变得更有情理些。(刘宪之,乔长森,1983:577)

与此同时,劳伦斯在《快乐的萨凡尔》中这样写道:“玄学必须永远超乎艺术家的有意识目的去服从于艺术意图。否则,小说就会沦为论文。”劳伦斯本人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有人把劳伦斯小说中大胆宣传性自由和性健康的理念视为他的玄学思想的主要内涵,这不能够说明问题的全部。实际上,他的玄学之妙体现在他的小说创作手法上大胆使用具有象征意味的意象上,即大量的形而上的东西出现在小说中。具体而言,劳伦斯现代主义小说《虹》在整体上是玄学之风的代表之作,尤其是小说中不断出现的具有象征意味的意象更能充分体现劳伦斯的玄学之思。

首先,《虹》中许多章节中月亮意象的反复出现就令人感到匪夷所思。评论家指出,小说中有关月亮的描写所展示出的叙事风格显然是典型的抒情散文风格,由此劳伦斯似乎不是在创作小说,倒像是在展示他的文论家的典雅风范。笔者以为,这种叙事风格不仅与所写的小说中的人物看起来毫无瓜葛,而且与小说《虹》整体上所要传达的文学主题关联不大。《虹》在叙述第三代女主人公厄秀拉与安东・斯克里宾斯基的爱情争斗中多次提及的月亮一直是众多评论家津津乐道的中心意象。在本文看来,书中所有有关月亮和月光的散文诗般的描写淡化了小说希望传达出的两性关系平衡的主题,所以月亮意象的使用显然不是作家用来为展示两性平衡关系主题服务的手段。其实,在西方传统文化中,月亮是神卢赛娜的化身,她是古罗马神话中专司生育的女神。显然,这种文化内涵与劳伦斯笔下《虹》中男女主人公之间的两性关系冲突与争斗的主题没有任何必然的联系。倒是月亮表面上留给人的冷酷和镇静的感觉与厄秀拉的秉性、性格能找到些许相似之处。如书中有关月亮的意象这样写道:“她精神上的冷静沉着现在还持续着。在她的心头好像凝结着幻灭感和强烈的怀疑。她已经有一部分变得冰冷毫无感觉了。”“她坚持写日记,写下自己冲动的想法。看到天上的月亮,她心中溢满情感,回去就写道:如果我是月亮,我就知道该在哪儿落下。”(黑马,2010:298)“晚上,月亮出来了,一树树花儿幽灵似的反射着月光。他们一起去看花儿。斯克里宾斯基在旁边等候时,她看到他脸上的月,银白的面部轮廓,阴影下的眼睛深不可测。”(黑马,415)

上述两个例子中的第一个提到:“如果我是月亮,我就知道该在哪儿落下。”此处的月亮代表何种感情,知道在哪落下又在表达何意至今无人可以完全解释清楚。后面的“月亮出来了,花儿幽灵似的反射着月光”究竟想表达两人何种心情也给读者留有玄学思考的味道。笔者以为,劳伦斯是意在宣扬人身体内存在的非理性因素和无意识状态。他坚信,这种非理性力量存在于人的身体深处,它以本能、潜意识和欲望等形式存在。劳伦斯在《论做人》一文中这样写道:“人都是由两个方面组成的,我们每个人都有两个自我。第一个是这个躯体,它经不起外界的刺激,也无法控制。这个非理性身体具有强烈的欲望和激情……第二个是具有意识的自我,自己了解的自我。”(姚暨荣,1988:13)这里提到的欲望、激情和躯体主宰的自我应该就是人的非理性心理活动的具体体现,是人的黑暗自我的外在表现形式。由此,月亮这个贯穿小说后半部分的象征意象暗示她所追求的目标是期待着实现真正的社会化的自我,她希望自己如月亮般冷酷和镇静地面对世俗人间营造的牢笼与监狱。但是,英国劳伦斯研究专家基思・萨加认为,劳伦斯在这些有关月亮的情节中并不是探索人类关系的内在逻辑,而是把这种关系和他的结构框架生硬地统一起来。(蒋炳贤,1995:409)由此看来,劳伦斯小说之玄妙是在把似乎没有关联的东西生拉硬扯地放在一起形成独特的视觉效果而已。至于他意欲何为至今无人能够完全阐释清楚。

其次,频繁出现的“黑暗”意象也是劳伦斯现代主义小说《虹》的玄学特点之一。这个意象部分地是在1913年劳伦斯阅读法国哲学家亨利・柏格森的《创造进化论》时形成的。1906年在法国巴黎出版的《创造进化论》是法国哲学家亨利・柏格森的代表作,标志着他“生命哲学”的成熟。该书主要观点是说深层意识绵延是生命的本质,是一切实在的本质。事实上,这是人类无意识存在的典型印记。联系小说《虹》我们发现,小说中有关主人公厄秀拉大脑中“黑暗”意识的描写是柏格森生命哲学中无意识存在的最好证明。显然,小说《虹》中第三代女性代表人物厄秀拉在纷繁复杂的现代社会中探索爱情和社会化自我时常常遭遇类似的“黑暗”般的精神困惑,因为她渐渐地发现,“她生活在其中的这个社会犹如被一盏明灯照亮的圈子,而且黑暗在四周盘悬。”在小说的第十一章初恋里作者这样写道:“厄秀拉从少女时代跨入成年,心中逐渐形成了自我责任感。她开始意识到自己是混沌的雾霭中一个独立的实体。同时,她也害怕和担忧。”(黑马,2010:250)这里的“混混沌沌”暗示着在厄秀拉自我世界里存在着一个黑暗的世界。她在黑暗的宗教世界里摸索前行,在她的心灵中精神世界与物质世界常常混淆不清。这反映出现代人所面临的精神困惑和内心迷茫。因为人类所处的“二十世纪是一个错综复杂瞬息万变的时代,昔日的农业社会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越来越多的生命受制于机器的奴役。厄秀拉在这个社会上成长,并努力去发现应该怎样度过自己的一生。在这样一个社会里,道德标准与个人的内心需求相距甚远,思想解放也是一种负担,它使人迷失方向。”(蒋炳贤,413)实际上,她是害怕被这样的黑暗社会异化,从而丧失真实自我的存在。小说后面提到,她和安东・斯克里宾斯基之间的矛盾冲突到达极点时,厄秀拉的左右摇摆:一方面,她深爱着的斯克里宾斯基只在乎自己的本职工作,他仅仅是整个庞大社会组织、整个国家、整个现代人类的一块砖。但是,对他自己的内心生活来说,他已经死了。他的灵魂已经躺在坟墓里了。他的生命在于确立的制度。(蒋炳贤,294)因此,对厄秀拉来说,她的情人没有能够让她触及到真正的现实,因为他的生命躺在社会已经建立起来的秩序里面。另一方面,厄秀拉无法摆脱传统社会确立的规则和制度的约束和控制,她只有最后放弃争取自我实现的争斗,更无法去过“上帝给予的生活”。所以,在无数次内心挣扎和争斗后,她只有回到自己内心的黑暗深处,因为这是她永远的真正的自我存在。

研究发现,国内学者在谈及劳伦斯小说《虹》中众多意象时,大多从意象本身的自然性方面探索作者隐秘和抽象的内涵,借助自然意象来沟通物我之间的交流,表现人物的心灵在自然力的感召下的回应,展示特定情境中人物难以言传的意识深层的细微变化。(刘维荣,1999:77)本文经过研究认为,劳伦斯在小说中创造出来的大量具有象征意味的意象暗示着劳伦斯所要传达的玄学思想。正如冯季庆在他所著的《劳伦斯评传》中所总结的那样:“劳伦斯对性的近乎宗教的描写,不仅以他的哲学心理学美学或是政治态度为依托,而且环绕着一整套满载隐喻作用的象征体系。这些象征意象,变化莫测,玄妙高深,带着几分阴沉和冷酷,使许多作品笼罩在精心构造的神秘和深邃之中。”(冯季庆,199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