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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谢霆锋的影子里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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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看见了他――谢霆锋。依然是干净清爽的笑容,笑起来时嘴唇会微微上翘;依然是一袭黑色衣服,只是款式简约,不再像从前那样多口袋多窟窿……他在电视上为他新拍的电视剧做推广,认真地回答着记者的提问,笑容温暖而乖巧。

“还记得他?”妈妈淡淡地问我。我微微一笑,举起遥控器转换到妈妈喜欢看的电视剧频道。

2

我怎么会忘记他呢?15岁那年,我还是个苍白的少年,谢霆锋是我和我的兄弟胡澧、马非、阿棠集体的偶像。

我们喜欢他的一切,房间里贴满他的海报,桌上堆满他的歌曲专辑和电影DVD。我们常常窝在我窄小的房间里熬夜看他演的影片,《古惑仔之少年激斗篇》、《半支烟》等一部都不落下。一根劣质香烟从这个嘴唇传到那个嘴唇,窄小的房间里飘满烟雾,DVD折射出来的冷峻的光,映在4个少年苍白的脸上。

其实我们都不是什么好孩子,考试屡屡不及格,讨厌所有的课程,戴着复杂怪诞的饰物在街上游荡,打架闹事……

我们在学校食堂捧着空饭盆,捏着喝光的可乐空罐子,就能上演一出热闹非凡的食堂摇滚,引得食堂里的无数女生大声尖叫,这是我们当时最虚荣的满足。

站在台上合唱谢霆锋的歌曲,接受平时瞧不起我们的优秀生们的欢呼和喝彩,让我们有澎湃的成就感和年轻的春风得意,简直就像谢霆锋一样威风了。

那个叛逆而乖张的少年,在学校领导面前自我陶醉地演奏音乐,后来又把吉他砸碎,简直酷毙了!他是我们当时的偶像和安慰。我们一直坚信:只有像他那样活着,才称得上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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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刀疤豪的那个下午,我和阿棠刚刚从新华书店出来,手上捧着谢霆锋的新专辑和他的一叠海报。

刀疤豪正在调戏一个女生,他的手抓住那个女生的橙色单车,努力把脸凑近那个女生,厚颜嬉皮笑脸地说着什么。从校服可以看出这个女生是我们二中的。我和阿棠都不是爱管闲事的人,继续谈论着谢霆锋专辑的封面照片如何如何酷,安静地从街上走过。

“阿棠,救我!”一个女孩的声音忽然尖锐地划空而过,阿棠立刻停了下来。我们扭头一看,那个被刀疤豪纠缠的女生居然是阿棠他们班的漂亮班长何婷婷。阿棠立刻冲动地甩开膀子朝刀疤豪走去,我伸手拉住阿棠,想劝他别冲动,可是他粗暴地甩开我的手。刀疤豪是我们街上有名的混混。

阿棠快步上前二话不说就抓起刀疤豪的手甩离何婷婷的单车。刀疤豪狠狠地瞪着阿棠,估计没想到阿棠敢动他。我赶上来的时候,阿棠压低声音对何婷婷说:“你先走。”何婷婷愣了一下,然后骑着单车飞快地逃离现场。

刀疤豪想冲上前阻止,被阿棠张开双臂拦住。刀疤豪咬牙切齿地喊道:“小子,你想死啊?”说着举手就甩了阿棠两记耳光。

阿棠的脸刹时红肿起来,但他固执地抬起头来,说:“我们算平了,有我在就不能让你欺负她。”

刀疤豪伸手想再打阿棠的脸,样子异常嚣张可恶:“明天把她带过来给刀疤哥道歉,否则有你受的!”刀疤豪说完,从兜里掏出一根香烟点燃,慢悠悠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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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澧说,怎么也不能把何婷婷带去给那人渣,连自己喜欢的女孩都保护不了,还是男人吗? 我说对,但也不能让阿棠一个人去,我们是兄弟,有困难应该一起面对。

马非说,可是刀疤豪不是好惹的,我们真的要惹他吗?

阿棠慢慢把一根香烟吸完,狠狠地把烟屁股掐在地上,开口了:“我们别理他,明天我们应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别想这事就行。要是他不肯放过我们,我们就跟他硬拼了。”我们点头同意。

第二天下课后,我们一起去电子游戏机室玩游戏,压根没理刀疤豪的约定。虽然我们有点紧张,但庆幸一天平安无事。过了三天后,依然平安无事……我们想,也许刀疤豪根本没瞧上我们这些小孩子,懒得跟我们计较,所以便不再担心这件事。

可是半个月后的一天,阿棠忽然鼻肿脸青地来上学,身体上还有很多伤痕。在我们的追究问下,阿棠说是刀疤豪干的。我们肺都气炸了,居然敢偷袭我兄弟,越想越火,最后决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收拾刀疤豪一顿。

阿棠说算了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我摸着他肿起来的嘴角,他敏感地躲开,低低地“哎呀”了一声。

“都把你打成什么样子了?还说没事!这个仇一定要报,要不他还以为我们好欺负呢!”我生气地说。

“就是!这个仇不报,谢霆锋都不答应!”胡澧附和着说。

我们专门去市场购买了4段水管,然后去找刀疤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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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妈妈悲痛欲绝的面容时,我就知道自己错了,心里像被塞了什么似的,难受得滴下泪来。妈妈领着我走出监禁了我半个月的少年收容所。走在大街上,她的头低得差点掉到地上去。我知道自己少年的冲动已经铸成大错,让自己蒙羞,更让妈妈蒙羞。

我努力回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和兄弟们埋伏在巷子里等待刀疤豪,看见他时冲上去围着他,直往他的腰和大腿上打。本来只是想给他点教训,没想到刀疤豪毕竟是刀疤豪,被打得倒在地上时还抓了几块石头朝我们砸过来,我被其中一块砸中额角,“哎呀”一声便晕了过去……后来是谁报了案?警察把我抓了起来,那我的兄弟们呢?刀疤豪又怎么样?

我被妈妈软禁在家近一个月,因为我身上的伤没好,她怕我出去继续出什么乱子。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只是面容忧伤得如同爸爸车祸死去时一样。

我不是个好孩子,我可以承受老师厌恶的眼神和绝情的责骂,可以承受尖子生们的不屑一顾,可以承受别人的瞧不起甚至深恶痛绝,但是我永远承担不起柔弱的妈妈沉默不语的绝望和哀伤!

我在学期即将结束时回到学校参加期末考试。我想对我的兄弟们说,我决定好好学习,争取三年后考上大学,让妈妈放心和幸福!

可是我只看见胡澧和马非,他们告诉我,阿棠在那天晚上被刀疤豪的几块大石头砸中,其中有一块尤其锋利,砸到阿棠的脑袋,后来送医院抢救无效……

15岁的阿棠就在那个晚上离我们而去,脆弱得如同一块经不起敲打的玻璃。同年,谢霆锋由车伤人入狱……

我和胡澧、马非在教学楼的天台抱头痛哭了整整一夜,然后把家里所有的谢霆锋的海报、磁带、VCD全部烧给再也看不见的兄弟阿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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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我,考上了一家不错的中专,马非上了师范学校。谢霆锋继续唱歌、继续拍电影,甚至演了电视剧,言语和行为都不再有当年的冲撞和反叛,许多乐坛前辈也纷纷开口赞扬他长大了懂事了,一如我妈妈现在说我的一样。

其实成长是一件多么自然的事情啊!我们无须崇拜谁,也不必模仿谁。在我们成长着的时候,我们的偶像谢霆锋,不过是个比我们大几岁的哥哥而已,他也同样在慢慢长大着。可是我一直遗憾自己明白得太迟,如果能赶在阿棠离开之前,明白这一切,那该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