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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格,火烧云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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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日的雷雨后,看到火烧云的大片红晕,是幸福生活的开始。还记得很小的时候,读萧红的《火烧云》,内心充满了对美好事物的幻想,因为从来不确定自己见过火烧云,于是认为那就是奇迹。“一会儿红彤彤的,一会儿金灿灿的,一会儿半紫半黄,一会儿半灰半百合色。葡萄灰,梨黄,茄子紫,这些颜色天空都有,还有些说也说不出来、见也没见过的颜色。”每到放学回家的时候天总是已经暗下来了,天边也只剩下一点点斜阳的余晖,这样多彩斑斓的天空却是从来也没仔细见过的,于是年幼的我认为这不过是作家臆想出来的幻想。

长大了,在世界的每个角落试图留下自己的足迹,试图证明生命的存在,一路的风景走过,也不曾留意那样的风景。于是更加坚定幼时的念头,认为美总是文人幻想出来的东西,直到我身处在布拉格那个午后。尼采说:“当我想以一个词来表达音乐时,我找到了维也纳;而当我想以一个词来表达神秘时,我只想到了布拉格。”

抵达布拉格是为了中转。这儿没有巴黎的繁华和热闹,也不像维也纳的安静文艺,更没有希腊的碧海蓝天、艳阳高照的让人兴奋的天气。布拉格仿佛是一个被人遗忘的欧洲小城,供人们在疲惫的时候暂时停下来歇歇。布拉格绝对是一个需要阳光的城市,艳阳之下的金色布拉格,熠熠生辉。阴天的时候,整个城市乌黑一片,充满卡夫卡的阴郁气质。只是阴天的时候占了大部分的时间。城市不大,兜兜转转不过那么些个地方,城堡、教堂、广场、旧城区的古巷交错纵横。这里真就是一处需要你安心停下过夜的地方。抵达的时候天已经阴下来了,估计是要下雨了。安顿好行李,裹上一件防雨外套,我开始在这个城市乱走。

路过国家剧院的时候正好赶上有斯美塔那的歌剧,英文字幕,票价不贵,差不多是在北京看一场电影的价格。我正犹豫着要不要买票,雨就下起来了。这仿佛是命中注定,所以我欣然接受命运的安排。拿到票离开演时间还早,在国家剧院的外面有一家咖啡馆,据说是以前捷克小知识分子的聚集地,我想我也是小知识分子吧,或许有点像套子里的人,在高节奏的城市里奔波,没有那么多时间停留在这样安逸的小城。咖啡馆里挂满了捷克名人的相片,有认识的也有根本不知道姓名的,要了一杯著名的捷克啤酒,微醺的时候进入剧院看戏。

戏很好,至少在我记忆中是。走出剧院,雨已经住了。雨后的阳光斜斜地晒过来,整个布拉格仿佛被撤上了金箔,映衬得处处金光闪闪。我呆呆地站定在伏尔塔瓦河畔,迎着金光,沐浴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出来。短暂的人生就像过电影一样,在眼前接连而至,眩晕的感觉。天渐渐暗了下来,雨后的河面,一道天使手臂一样长的彩虹横跨着河流延展开来,让人忍不住抬头去看,去数,去猜测哪一段是自己刚才的心思。甚至突发奇想地想伸手去把它拉下来围绕在脖子上,看它随风飘荡。望向对岸,云彩和蓝天还在夜幕降临前挣扎着展示他们的美丽。只是太阳已经等不及了?越来越低,仪态万方地准备走向河流的底部。大片大片的云彩向一个方向奔跑,好像是太阳的仪仗队,天空和河水被霞光的余晕染成淡淡的金色,马上就要落日了。突然,也就是那么一瞬间刚才还金色的天空就被一片红晕代替,一大块红绸缎似的铺面而来。这红好像是一瞬间就从西边烧到了东边。骤然,天就烧了起来,一串连着一串的云翻滚着向我这边涌来,眼前一片浓烈,深红、浅红、橘红、暗紫、橙黄、墨绿、深蓝……我惊异着天空突然发生这么多色彩的变化,真像是一个画家不小心把他的调色盘打翻,颜色们聚在一起,又有层次地分开。

慢慢地,这多彩的天空“烧”累了,夜神的黑色斗篷上阵,夜真的来了,河岸对面建筑上原本的金色被黑暗的剪影代替。这场自然的奇迹让我蒙了。久久不知道要怎么办,原来,原来那些作家的描绘都是真的,这天,这云,这耀眼的日光真的会变得那么多姿多彩。原来人生不仅仅是埋头向前走,更要停下来,仰望一下天空,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你忽略的东西就会在你停下来的瞬间来到你的身边。

华灯初上,我慢慢地沿着河岸走,回想刚才的火烧云,依然觉得自己在梦里。或许,这就是布拉格的魅力,神秘而让人停留,停留而让生命充满奇迹,因为奇迹我们终于找到生命中那不能承受之轻。还记得小时候听老人说:“早霞不出门,晚霞行万里。”那么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让我信心满满地重新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