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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应该天命般地为此而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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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虎对他所在的汉文化显示出绝对的自信,并坚定地认为汉文化将是世界的未来文化。这种自信的核心来自他对汉字的理解。《论字思维》中,他阐释汉字是与宇宙万物相对应的框架图式,一个汉字的内涵远不是字典所能容纳,因此汉字不听命语法,甚至可以自由并置成辞。一个字甚至可大于一篇文章。所以汉字的单字不仅仅构成语言,单字也支配语言,甚至支配思想。

石虎作为艺术革新的名字出现在中国画坛,是20世纪80年代初,那时他糅合了传统水墨和现代西画的创作让人感到他艺术实践的激进。而从那时开始他无形中已领导画坛,凡有所作,一定引起其他画家的跟风和模仿。他代表了“前卫”思潮。

1985年,“要把传统放进博物馆,让中国画另起炉灶”的观点在全国被热烈讨论,石虎回忆当时:“偏偏是最恶劣、最糟糕的一条道路轰动中国,唯一不能实行的东西理论家却一起叫好,这将是多大的悲剧。”石虎在《美术》杂志发表《蛮梦》专文反驳,情绪激动,人们眼中的艺术革新者石虎,成为传统文化的坚定的捍卫者。《蛮梦》中写到,“使用着人家的创造,来嘲笑创造的发明者,用一张白纸上的美好想像来贬低别人的艺术作品,这样的品格哪有一点真诚、善良和美好呢!”观点的交锋始终继续。后来,石虎离开,远走海外,被称做中国当代绘画“消失在历史时空中的人”。

2013年10月,石虎书画大展在中国美术馆开幕,书法、水墨人物、水墨山水和重彩人物,充满创造性的书画实践彰显汉文化本位的坚守,也显示他从未停止对汉语诗歌、汉语文化的实践与倡导。展览正门一对巨大的现代书法楹联,是石虎《烛我》诗句:天何我志/地何我士/谁世苍苍劫汉史/名我昆仑子,天何我羽/地何我车/谁界声声魅歌/烛我向自己。

Q =《旅伴》

A = 石虎

Q:石虎先生,您对西方是有较深入认识的,您的艺术却显示了对中国文化艺术精神的坚守。这次中国美术馆的展览,您的大型彩墨壁画能看到深研毕加索、克利等西方巨匠所留下的痕迹,但画面是中国的宏大叙事和带神秘感的乡情。您近期的水墨山水和现代书法,显示了对中国传统精髓的理解。而中国当代水墨我们更多看到的是表面性的进取、当代语言的简单移植,中国当代艺术主流又几乎是全盘西化。您基于中国本土精神的创作应该引起更深的回响。

A:你对美术现状做的几个概括,我觉得是实事求是的。正因为这种不尽人意,我们从事文化艺术的工作者更有责任为中国文化做出自己的奉献,推出这个展览也是为当代中国美术和文化发出自己的意见,我用书法和绘画阐述我的观点。艺术很难用语言准确表达,展览我没讲话也没有去看,想腾出场地让观众细致看作品。我的画论、书论在画中也都有展示。我不期望一次展览能给中国艺术带来多大作用,中国需要更多艺术家有中国文化的担当,回到母语,为中国文化的复兴奉献自己,不要成为西方文化的蔓延和投降者。东西方文化在互相融合,也一直在互相斗争,以西方为主流的现代文化在消灭各地文化包括中国文化。

上次从澳门回来办展览,别人说好奇怪你怎么穿这样,像我记得小时候我就是穿这种对襟的衣服,在我的记忆中还是昨天的事情,是很自然的,中国的衣服转眼成了奇装异服。感慨很深。中国自己的文化在被消灭,甚至不是被外国强迫消灭,是自己愿意消灭。在崇洋的同时贬低了自己。对自己最优秀的文化、中华几千年的遗产似乎抱有很轻蔑的态度。在诗坛、画坛,包括书法,相信很多搞文化的都有这样的感觉。

作为一个中国艺术家,生存很困难,我指的是精神层面的。中国人必须坚持继承发展传统,不可以轻言反叛。我从20世纪80年代到今天从来不提自己是传统文化的叛逆者,我曾提出中华文化无以反叛,因为中国文化是非常古老的文化,它积淀着人类很深刻的智慧,它是直觉性的、原始的、带有人的本性的很深刻的东西,这种精神一直被汉字所传承。它使中国文化历经磨难而没有灭亡。汉字文化是世界上唯一保留下来的一种象形语言文化。现代全世界语言都拼音化,把文字当作语言学符号,但汉字不是这样,象形的语言学还没有被写出来,汉字从一定程度上就是语言本身。我在《论字思维》讲过这样的观点,中国人生生世世都要面对自己的汉字,无从背叛。它是省律行止的法符。汉字不仅仅对中国人,我认为它将是人类的未来文化。我们的国家如何重视汉字所产生的特出文化是我们文化崛起的前提。要尊重汉字,尊重汉字派生的几千年的文化特质,如果不是这样,还要以消灭汉字、还要以罗马拼音化的西方文字理论来对待我们的母语,就是用西方的理性来强蛮中国人的血脉感情。这是一场蛮梦。它将是一场悲剧,何言崛起,只能是投降西方文化。

1985年,我在《蛮梦》一文中对当时的中国文化做了概括,我开篇就讲:“我看到,一条条手臂高高地伸取,那旗帜般飘扬的是一条西方人的牛仔裤”。在文章的中间,我讲了这样一段话,我说:“火药被装上了枪膛,对准了被捆缚的中国人,中国人吼道:‘火药!你为何不认爹娘,是我发明了你!’火药回答说:‘委曲您了,我必须感恩造枪的人!’枪声结束了对话”。这是在讲现代文化史。现代主义的启蒙者、奠基者,比如毕加索,正是在东方、在各个原始民族吸收了原始文化的营养,悟到自己的文化丧失了艺术的初衷,想回到初衷。语言学也是这样,他们从对唐诗的拙劣的翻译里发现中国人在这样写诗,他们便像发现灵感一样一写写那么厚,成为诗歌的圣经,奠定了现代主义诗歌。人家都要学习我们的东西,我们还要说什么背叛传统呢。无论从诗,从画,从很多角度,中国文化都具有对未来文化的重要作用,是一种未被展开的未来文化。

我在《蛮梦》结尾说:“三个人上了山,一个画家说:‘美呀!这完全是山人的手笔!’另一个画家说:‘美呀!这是梵高的色彩笔触。’一个农民搭了话:‘美什么呀!还不是穷山恶水!’一个画家跟了古人,另一个画家跟了洋人,农民则接近了艺术的真谛,他把心灵付与了自然”。这里有两个问题,一个是跟着洋人当奴才,一个是跟着古人当僵尸,艺术和自己的生活、生命无关。

Q:我想现象是暂时的,最终回顾每个时代都是由几个个体来定位,我还是回到个体讨论。您的书法既陌生而又令人惊叹,细读又觉得好像完全符合传统书法的精髓。您认为现代书法和传统书法(古典书法)的界限在哪?有何本质的区别吗?

A:传统书法本身的意义不是死亡的,它对中国人的启示是永久性的。甲骨文没有死,每次进入眼睛都能打动我们。隶书没有死,楷书仍然是,现在讲书法还是讲楷书的几个大家。问题是它要有生命,要发展,要成为一个有生命的艺术而不是古董。现在写字的大多在复制,仿王羲之颜真卿,凡模仿都不可能达到原来的高度,都是退步。也没有意义。其二,一种道性的中国汉字被书写时是被作为工具使用的,这是历史;现代汉字书写的工具性已经丧失,已被电脑取代,这是个现实。汉字工具性的丧失意味着汉字工具性所产生的书写就成为历史。汉字作为艺术欣赏的性质凸显出来,汉字的艺术是什么又被讨论了。其实和写诗、画画一样,汉字用书写来连接万物,它有没有显示天地万物的精华,有没有新的感觉,时代的气息、时代的灵魂要进入汉字。传统书法对现代人来说有时代的膈膜,你不能说王羲之的书法是21世纪的精神。那么怎样写现代书法就被提上日程。是一个完全崭新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现代书法这个说法很早就被提出来,最早是日本人先提出,日本比中国更早地接触了西方现代主义理念,开放早,对汉字的要求很自然地比我们早,大概早几十年。我之前和一位日本艺术家交流,他说中国现代书法不像样子。我说中国比日本晚,但日本书法可能不会进步,中国有朝一日可能突飞猛进地进步。这不涉及民族自尊心,我的理由是什么呢?日本创造了一个日本画,它抛弃了东方传统,它觉得唐朝那些画不是他们本身的,是中国来的,那么新日本画就是属于日本人的画吗?就是西洋画加工艺嘛。这在我看来没什么艺术性。另外,在我看来最重要的是它是没有根的文化,一个民族最怕否定自己,不断背叛丢弃是不会有进步的。日本搞了现代书法,我说你看你们的水墨画,不会画了,只有几个老太太还在画,叫“南画”,画得很不成样子,基本就算灭亡了。他也承认。

那这样书法怎么进步?书法语言和写诗、画画一样是连接万物的,是一体的,砍掉一只胳膊想单独写书法那不可能。我们在画画过程中思维很多抽象语言的时候与书法的抽象和连接是完全一样的。古人说书画同源,如果一个现代书法家不能创作很抽象的符号,不能创作大自然给他的灵秀,不能吸收,或者没有感觉,永远写不了现代书法。日本现代书法走得早,但恐怕是探索性的,还谈不上书写,因为只写一两个字,他们通篇写的字没有任何意味,都算是钢笔字。书法关键是要无意识,有意识地经营一两个字那不叫书法,那叫美术。以汉字为媒体的美术,叫抽象画我没意见。书法是无意识的书写,是整体的,像意识流一样,它的创造却给意识以极大的冲击,一种灵魂的创造。书法的意义在于全世界都没有这样抽象的载体、这种文化形式,只有中国有。西方的抽象艺术搞来搞去搞到不知所云,没有任何进展,只有衰落,它们的意义在于金融意义,和艺术没什么关系。康定斯基企图创造一套抽象的语言,让三角形代表什么,椎体代表什么,这从基本观点就是错误的。因为形象大于语言,三角形是一个形象,形象不可以单一方向的代表什么,你在三角形上发财,它就是财神,你在三角形上撞死,它就是丧门神,三角形代表的东西是无限的,它是形象,大于思维,不可以用理性的语言去切割它。而抽象艺术在西方为什么不能蓬勃发展,原因是没有像汉字这样的载体。中国有这样一个博大的载体,可以在汉字书写上尽情地玩抽象。但这种抽象是书法艺术,而不是画。另外,汉字所积累的抽象语言,主要是线条的遗产,太丰富了。

Q:是的。中国文化中积累了太多的线条经验,放大说还有笔墨经验,这些经验的重要性有多大?

A:可以这样说,对解剖艺术最本体的基本元素——线条,你有多深刻、多高的智慧,你对艺术就有多深刻、多高的智慧。线条不是等于零,而是等于一个圈,它是艺术的全部。所以中国人很聪明,很少在体面上下工夫,而一直在线条上下工夫。我们在画画时也有这种体会,线就是面。线一勾勒,一条圆浑的山头,这本身就有体积。你再涂调子再一渲染,第一,削弱了线的力量,第二,这种具体的塑造对于圆的体积是种限制,没了空无的蔓延,延宕不了更多的思维,满足了眼睛肤浅的质感,对思想、灵魂的敲击没有这一根线更厉害。所以我说,线本身就是体面。(居然)还有什么点线面这种愚蠢的提法。这是我的个人观点。

Q:您提倡当代书法要回到“造字之初”与“造笔之初”,您也都使用自制的书写工具。这是否是当代书法的必由之路?

A:在我看来是必经之路。什么是造笔之初?古人看到鸟在沙滩的痕迹,看到墙壁上的痕迹,他在开始造字的时候对笔的要求没有固定概念,最早甲骨文是刻的,更早的陶文不知道用的什么工具。笔定型以后所产生的笔性好像已经不能被打破了,线条无从解放,一写就是绵里裹针。你要像刀刻一样锋利、像钢筋一样的弹性和力量是不可能的,笔限制了你。不是所有线条都是绵浑浑的,思考线条要从万物天地去感受线条,它是极丰富的。要表现它,笔需要有更多的表现力。比如像头发丝一样很长的一根细线,现在的笔就拉不出来,还说是你功力不够。我主张书写艺术你可以不废弃毛笔,但可以造自己的毛笔,为了使书写产生更多的可能性。回到“造字之初”“造笔之初”有这样的意义,即是说我没有要抛弃传统,回到之初是经历了唐宋元明清回到之初,楷、篆、甲骨的营养不会丢掉。这样回到之初就有了更大的解放性、探索性。而回到“造字之初”则涵盖着人类的全部学问,造字有“六书”,我看来“六书”不止是造字的“六书”,我解读它是灵魂自为运动的六项规律。突然发生一件事你来不及想,你的生命灵魂会本能地运动反应,但你不知道灵魂自己怎么运动,思想此时想不到它,“六书”告诉你灵魂怎么运动,它是灵魂学。心性即万物,造字是为了描写万物,概括万物就是概括心灵。每个字都是万物和心灵的范畴,回到“造字之初”要对造字精神有高的理解,比如“会意”,你要知道一个字由几个意义部分组成,你就有权利把这几个部分成为个体互相拆解,把等距的变成重叠交错或拉远,这样写汉字就自由了。再比如“转注”“假借”,都非常富有心灵学意义,有些抽象的感觉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汉字,像“我”,你怎么“象形”“会意”?那么就“转注”“假借”一番,古人就以“干戈”为“我”,打猎也好打仗也好,都是干戈一番,所以中国人是好斗的,因为“我”是“干戈”,这是没有异化的汉人,现在的汉人都丧失了我,不打就投降了。

Q:您说“我们思维的载体对中国人来说就是汉字,我们不可以按西方语言学的那套思维来思考,不能就范于现代汉语,就范现代汉语,就是就范西方的话语权”。

A:这是很复杂的问题,我说的不能就范现代汉语,是指艺术家在艺术范畴。日常语言我们已经在就范了。现在的人是物化的人,科技的发展将以道德的沦丧为代价。人将成为愚钝的物化物,而物将慢慢产生精神。这是马克思在百年前讲的,他讲到了事物的本质。回过头看现在的世界就是物化的世界,世界观爱情观都是物化的,“我爱你”,转过脸来看你没车没房,“我恨你”。之前日本核泄漏,有人讲到世界末日,我们是要有这个意识。人类一百年把世界摧残成这样,而且大一统地消灭个性,所谓世界化就是大吃小嘛,文化被消灭,所谓保留也是成为强势文化的一种休闲工具。保留是为了不保留,这个事情很恶心的。而且西方文化不止消灭我们,也消灭自己,人类进入了一种魔鬼的圈套,不可自拔。商业社会是什么?商业就要复制,复制产生利益,复制导致特殊性被消灭,是没有精英的。精英无可复制。所以从文化角度讲商业本身就是消灭文化的。

Q:那么就语言谈语言的话,西方语言模式某种角度是否可以为汉语言增添活力?

A:西方语言论精确,肯定比汉语精确。有具体性。按精确的标准可以做出一道好菜,但做不出超越的菜。西方人很认真,词必须连接起来才能成为语言。在中国来说,几个词一点,人的思维会自动连接,逻辑在语言上是脱裤子放屁。中国这种诗传统已经废弃了,现代诗都是脱裤子放屁,用白话文玩小伎俩,可以具体刻画一些小情小景,但从中国汉字的精神看就是粗俗不堪。每个文字都是乌涂涂的,不能容忍。所有的诗离不开它的汉字,中国文字的象形化的特殊性使它的语言不可以遵从西方语言,西方是音节语言。老百姓哪个母亲教孩子背“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没有,老百姓不买账,这就是中国魂,不要把中国魂搞得玄得摸不着。暴发户起个名字也都是从古汉语出,他不搞白话诗那种语言。还有日本人,才学了几个汉字,他的文字里汉字不多嘛,但他们起名字有汉字精神。中国人现在不认识汉字了。

Q:还有,当代语言方式好像和书法的结合也有难度,而一味写唐宋诗词似乎更有问题。您曾说“凡是写别人词句的书法,再好都不是书法”。

A:书法本身有一个完整的含义,王羲之写《兰亭序》,从措词到书写是完整的。书法家不自己措词,就是匠人,因为书法最核心的内涵被抽掉了,不写自己词句的书法家就等于是造假文物的人。和那些造假的一样。文字一定要是自己的,或者民族的。我写《信天游》,我理直气壮,因为它不属于任何个人,是属于民族的,写《诗经》也可以,它也属于民族的。成天写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算怎么回事。书法家要从自己心里萌生出汉字来,才有可能生动、艺术。

Q:可另一方面,今人书法远离书写的工具性,某种程度是不是更容易回到书法的本体?在书法的艺术自觉上更加深入?

A:是的。它某种程度也是逼迫人们回到了造字之初,书写的初衷。因为工具性丧失,汉字呈现了汉字本身自由的性质,现代人对待汉字已经和造字之初差不多,不需要用汉字写信,不需要当工具,和原始人差不多,汉字的本初精神我们可以直接拿过来。我经常讲“鹿羊”两个字,我写美丽就写成“鹿羊”,因为“美”从“大羊”来,“丽”是从“鹿”里提炼的精神,人在接触大自然的时候从鹿和羊身上体会到了丽和美。

Q:您的诗有一句“来云朵话鹿羊说”。

A:我在内蒙古额济纳州认识一个女孩叫其其格,我写了《额其》:金盤十五宴齊額/其其格/蕪珊曼帳蔽踏歌/來雲朵話鹿羊說/斟燈酌燭醉人合/其其格/恨杯龍年駝飲火/誰竭清雨斷流河/金秋墨染胡楊棵/其其格/酒聞天驕甲胄回/娜踏金靴跨金駝/杗木重陣又鐵戈/其其格/金盤十五宴齊額。这是描写一次宴会我的感受。

Q:您的一些诗好像是糅合了《诗经》、《楚辞》、魏晋、唐宋诗词等古代文体。

A:我乱糅一气,但我用字和古诗词是不一样的,古诗词里不会出现“斟灯酌烛”“来云朵话”,这是很现代的语言方式。中国汉字有无限的现代意义和未来意义,我以为我的句子可以证明这点。不是要搞成翻译诗才现代,现代中国人的诗,如果署名什么斯基什么洛夫,那就是西洋诗,一点汉味都没有。

Q:您说过“中国诗言表述与其说是表意,莫如说是表象”。您关于“象”的论述:首先,人之永远不能被审视的主体(当我被审视,被审视之我不过是我的替代品,主体之我永在其后)、人之不可名状不可人欲之灵魂、空无中的灵犀,那就是象。其二,我们无法了解象的自为形式,无法了解心底诸多象体的复合与递变。然后落到具体:中国诗言表述与其说是表意,莫如说是表象。象不是外在于主体的客体之物。那么,从表“象”的艺术本质来看,诗、书法、绘画、建筑、音乐、舞蹈等门类除去自身功能局限,在象的层面上好像并没有其他界限区别,也即它们在象的层面其实是完全互通的?

A:没有区别。形可以转成声,汉字的构建中,已经把形声构建成一种汉字。比如说,外面当当敲门,我说:谁啊?外面就知道是石虎在问。你没有看到,但形象立刻就出来了,汉字中专门一部分形声字已经把这种心灵的结构表述出来了。我多次谈过象,也专门有《字象篇》谈字的象,还有《象论》,等等,象是一个核心。中国古代一位大家王弼讲过象从意出,我觉得他讲简单了,象不仅仅和意有关系,另外“意”的含义本身也很模糊。象从意出不能回答象是怎么回事。我们可以去悟它。我现在讲话根据什么在讲?怎么会出来这么多语言?每个人在讲话之前他是空的,从无中出现有,出来整套的语言,这些语言塑造了具体的真实,它的源头却什么都没有,这种即兴的讲话,“兴”在哪里?兴在象言。空无的意识中,气聚为象体,根据象体欲望深深浅浅地勾画,就成了语言。如果说形象大于思维,那么象体大于形象,象更模糊,通过语言的表述从象出现了形。最初的象没有形,所以叫“大象无形”。这是“道”的语言,它大于思维,大于所有具体事物。探讨象是探讨灵魂之初。无法说尽说全,本是不可言说,但不言说就永远无法接近它,要用不完满的接近去接近它,所以要言“不可言”。尽量完满这个道性,不要成为西方的否定之否定,今天讲一个片面,明天讲一个片面,所谓观念的勾画我是最讨厌的,哪怕讲一个故事也比用片面的观念概括事物要好。你说到文化的出发点,我的出发点是我是黄种人,我的立场是汉文化的立场,有人说要公平,不站在狭隘的民族文化的立场,那是在骗人。你不站在自己的立场,就是站在了西方人的立场。人不可以背弃自己的灵魂、自己的初衷,自己本体最原始最真实的东西。人即使没有清晰理性的范畴,也有模糊朦胧的范畴,你用直觉已经知道艺术是什么,你去追求定义的时候,已经进入偏颇的语言范畴。我们可以谈艺术的消亡、艺术的真伪,但究竟什么是艺术可以不谈,因为我们已经知道没有游离于我们之外的更科学的概念。我经常思考汉文化演绎出来的中国艺术如何发展,就像陆游耿耿于怀于九州同,“家祭无忘告乃翁”,因为我是一个汉人,是一个日食汉文化、咀嚼汉字的人,我应该天命般地为此而殉道。而就艺术本身来说,它是文化的灵魂,是一切事物发展的一个最重要的背后的核心。它可以说是“道”的另外一种讲法。近道得法。

Q:您觉得当代谁有责任为中国文化担当?当代是否有令您尊敬和欣赏的人?他们在做什么?

A:中国文坛、画坛很多人在做工作,没有放弃对艺术的追求和努力,有的在做西方文化。其实西一点、东一点不要紧,世界文化总要发展汇拢。它的反面是金钱化、商业化。每个时代只有少数人能成为核心,近代史以来,一代前儒呐喊疾呼,烈士抛洒热血,但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成为有效的、明晰的。有奋斗就说明有希望。即使说前辈人喊出“消灭汉字”,要汉字拼音化,现在也不必喊了,汉字在电脑的应用很灵活。汉字终究是中国人最宝贵的文化财富。而近百年来对中国文脉的根性,围绕着汉字所展开的思想文化,包括语言学、信仰等很多方面,由于忙于经济建设,这方面的思想进步并没有真正在文化界得到重视和开展,所以不同的见解也没有交锋。有心者,能研究文字、能关照中国诗学的发展、关照中国书法绘画的民族性的发展的人并不多,但仍然有。我兴奋地看到这次展览之前一些80后、90后的书法家对我的书法有兴趣,对于我对汉文化的关注也很有兴趣,这说明中国的文脉不会丧失,让我觉得未来有希望。现在这些问题早晚会被他们提出,沿着汉文化的健康的方向发展,肩负起复兴汉文化的重担。这是让人很欣慰的。你问我当代,百家争鸣才能百花齐放,现在花也没有百花,到处乱开,什么花都有,也没有争鸣。先秦在一个阶段出现很多大家,中国的文化复兴也需要出现很多大家才行,我希望80后、90后出现很多大家,这样才有希望。

Q:您认为什么是“正能量”?

A:知道什么是负能量自然就知道什么是正能量,对文化艺术来说,负能量就是照搬西方、用西方为教科书来强蛮自己文化,还有食古不化,用古人压抑当代文化的革新。反之,就是正能量。另外,东西方的文化战争一直在继续,什么是正能量?不言而喻。

Q:您认为自己的生活中需要“正能量”吗?

A:你说呢?

Q:在2013年,您遇到或者了解到的什么事可以称之为“正能量”?

A:我整天在家里闭门思过,自己的展览我都没去,什么也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