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画廊的未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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询问每一个画廊从业者，他们都承认这是一个投资回报非常漫长的行业，甚至有可能前途未卜，但是这仍然无法阻止他们义无反顾地投身其中。尤其最近的半年多来，北京地区连续涌现出了多家画廊，并在短时间之内相继举办开幕首展，它们的投资背景、经营方向各不相同，但它们的集体出现，除了艺术行业强大、恒久的吸引力之外，也能反映出当前艺术生态的转变。
“如果你想害一个人，你就劝他去当艺术家；如果你想害死一个人，你就劝他开一家画廊。”这是业内流传的一句玩笑话，道出了画廊行业的个中辛酸。然而在旁人眼中，做画廊却是一个令人羡慕的职业：工作环境舒适；打交道的都是所谓的“文化人儿”；除了展览开幕前忙碌之外，大多数时间好像只是喝茶、聊天；加之艺术市场中不时传来的一夜暴富的神话，似乎也证明了这是一个有利可图、稳赚不赔的行业……
然而只有真正介入画廊行业，才能理解其中的甘苦。从1990年代初至今，20多年来，中国现代意义上的画廊迎来送往，在庞大的基数之上，历经几轮市场的起伏并最终生存下来的画廊并不是很多。询问每一个画廊从业者，他们都承认这是一个投资回报非常漫长的行业，甚至有可能前途未卜，但是这仍然无法阻止他们义无反顾地投身其中。尤其是最近的半年多来，北京地区连续涌现出了多家画廊，并在短时间之内相继举办开幕首展，它们的投资背景、经营方向各不相同，但它们的集体出现，除了艺术行业强大、恒久的吸引力之外，也能反映出当前艺术生态的转变。
公寓中的画廊
Space Local位于798内宏源公寓A座701室，它有一个霸气的中文名字―龙口空间。从其所在地就不难看出，这是一家所谓的公寓画廊。空间负责人孙士娴在行业内从业多年，去年底有了创建自己空间的想法，而且最初就想把它开在公寓中。这一方面可以减少房租支出，同时把画廊开在798，也能与周边传统的“白盒子”式的画廊构成差异。
其实商业性质的公寓画廊在北京早就有过先例，比如早在2013年，一个名为碧鍪艺术的公寓画廊就落户于朝阳区崔各庄乡的京旺家园小区。创始人毕鑫与牟微姣是一对夫妻，空间名字就来自于二人姓氏的谐音。在创办这个空间之前，毕鑫曾与某投资方合作，共同创办过一个画廊，但因在经营上处处受限和在艺术理念上的分歧，最后不了了之。而牟微姣曾任三潴画廊总监多年，所以二人对如何经营一家画廊早就有了自己的认识。
京旺家园毗邻草场地、黑桥、环铁等艺术区，离798也不远，相对低廉的房租使得很多年轻艺术家和业内从业者居住于此，这构成了碧鍪艺术生存的部分土壤。不过，选择在公寓中开画廊必然损失一定的人流量，但画廊是一个特殊的行业，其生存只依赖于特定的有效的人群，所以无论是孙士娴还是毕鑫，对此都并不看重，相反，毕鑫认为在预约参观的情况下，针对展览和艺术的有效交流反而更多。
小空间的生存之道
龙口空间占据了一个四室一厅，客厅和两个卧室的空间用于展览，余下的两个房间当做办公室和储藏间，总面积130平米。虽然是公寓，但每个月的租金加上其他固定开支，将近一万元，成本也没有想象中低。空间虽然不大，但每个展览的成本并没有因此减少，因此画廊也不可避免地面临生存的问题。
4月25日，龙口空间经过两个月的筹备举办了开幕首展，展出了董大为、贾蔼力、吕松、吴迪、项楠、闫冰、杨心广、张恩利8位艺术家的作品。孙士娴对这些艺术家已经关注很多年，选择他们，也表明了她的态度，但是作为群展来说，孙士娴还是觉得无法完全传递自己的想法，所以这个展览更像是新空间开幕的宣告，她接下来的工作重心还是要放在艺术家的个展上。龙口空间的第二个展览就是吴笛的个展，它的特别之处在于，展览通过声音、影像以及光线和空间的改造来迷惑或扭曲人的感官，观众只有亲临现场才能体会到艺术家的用心，独特展览形式甚至完全屏蔽了观众拍照发朋友圈的可能。因此，这个展览的作品很难卖得出去，所以孙士娴也在努力平衡不同展览之间的关系，比如开幕展中销售所得的收入，就支持到了吴笛的个展中。孙士娴并不想靠这个空间赢得多大的利润，只要能维持它的正常运转，将来人们认可她所推出的艺术家就满足了。
画廊主的身份之变
画廊是一个高度职业化的行业，这要求它的经营者们必须具备专业化的素养，熟知艺术品从制作、展示到销售的所有细节和过程。因此，这批新成立画廊的经营者们都有着长期业界从业经验。
刘亦的父母都是艺术品收藏家，从小耳濡目染，高中就去了加拿大上学，研究生又在英国的苏富比学院学习当代艺术理论。毕业之后，刘亦曾在英国一家知名的艺术媒体工作五年时间，也有过在艺博会工作的经历，还曾策划过艺术节和展览。所以，她最终以合伙人的身份创办Tabula Rasa Gallery也就不足为奇了。
Tabula Rasa本身是拉丁文，在古希腊、古罗马时期，学科的教授只能通过石板书写，完成之后再抹平重新开始，这一连串过程便用这个词汇来指代，很难找到完全对位的中文词语。在后来的达达主义运动中，这个词曾被广泛引用，代表了一种否定与重建，刘亦以此作为画廊名称，其用意也可见一斑。
5月30日，Tabula Rasa画廊举办了开幕首展“虚薄：自然的灵晕”，展览由夏可君策划，风格以抽象为主。在刘亦的计划中，画廊每年举办八个展览，其中两三个交由策展人独立完成，因此这个开幕展并不能代表画廊未来的方向。刘亦还是更为关注与自己同龄的“80后”艺术家，她对影像艺术情有独钟，同时也倾向于较实验和先锋一些的艺术，这些将构成未来画廊的工作重心。目前来说，画廊没有资金方面的压力，刘亦曾经的学习和工作经历为她提供了广泛的国际关系，她的同学纷纷在世界各地开办了自己的画廊，这可以为她提供一定的互动和交流项目，她的媒体经验也让她懂得宣传的重点，这些都是未来画廊发展的有力支撑。
规则重建
近两年来，影像艺术逐渐获得了更为广泛的关注度，也成为了市场中一个相对热门的版块，而今年3月21日在北京草场地艺术区开业的希帕画廊（CIPA）就有着深厚的摄影资源和背景。CIPA的投资人为华人企业家、收藏家靳宏伟―首个获得美国马里兰艺术学院摄影硕士学位的中国人、全球最大的华人摄影收藏家、世界四大图片社之一SIPA的最大股东，2011年国内举办的“原作100：收藏家藏20世纪西方摄影大师作品展”以及刚刚落成的上海摄影艺术中心的开馆展“原作100”中的作品就全部来自于他的收藏。
不过，这样的收藏背景并没有使希帕画廊未来的经营定位局限于摄影，CIPA的开业首展就选择了狂放自我表达的女艺术家孔宁的油画作品，7月初即将开展的“袁顺个展：未来季”则是水墨元素的当代表达。画廊总监李燕玲介绍，作为北京空间的创立之年，CIPA今年一共安排了五档展览，基本是一个非摄影展，一个摄影展的节奏，其中至少有两档展览是不对外销售的画廊摄影收藏展。
李燕玲在艺术行业从业多年，从媒体、拍卖、艺博会到基金、画廊，她都亲身经历过，熟悉艺术品流通的诸多环节。在她看来，画廊要持续发展，充分的资金保证是最基础的，审美眼光和专业经营能力是最核心的，最后画廊还需要有自己的收藏，有自己的收藏体系和收藏脉络画廊会更有话语权。现在的画廊行业，在交易层面，既面临拍卖做大的压力，也面临微拍、电商、独立经纪人等低成本灵活交易的新挑战，新的规则正在建立，只有雄厚的综合实力才能保证画廊在这种优胜劣汰中存活，并拿出杰出的工作业绩。
媒介的可能性
每个画廊都有着自己的经营方向和定位，甚至画廊经营者的阅历、性格也能带给空间不一样的风格和气质。“80后”们逐渐成长起来，他们的经历和兴趣点必然与上一代人不同，在这个渐渐被互联网接管的世界，他们有了更多认识新事物的途径，对于艺术家，他们创作的形态更加丰富多元，而对于画廊，也有了更多寄托想法的可能性。
拾f空间于2014年年底成立于草场地，并以鲍栋策划的“世界砼”为开幕展。展览以水泥为媒介，通过绘画、装置、雕塑等多种形式呈现，部分作品作为空间的一部分被永久保留了下来。不仅如此，拾f空间至今所举办的三个展览，在开幕当天晚上均会择地举办一场音乐现场演出，针对特定的展览主题，以声音艺术的方式再次对其进行诠释。比如“世界砼”开幕当天，画廊邀请了实验音乐人李剑鸿，他通过效果器制造了类似混凝土搅拌的轰鸣声，在长达30分钟的表演中铺天盖地而来，给观众带来了与展览主题相关，又全然不同于展览现场的身体体验。而在画廊正在举办的宋建树个展“七卦阵”中，艺术家通过雕塑作品探讨一种感觉与现实标准的关系。在当晚的演出中，画廊邀请了一位匿名音乐人，利用贝斯回授产生的“啸叫”，寻找一个C大调的哆音。因为回授音难以控制，这个寻找过程持续了14分钟，哆音只维持了三秒半，然后音乐结束，整个过程被录制了下来。虽然形式不同，但这段声音也与宋建树的作品构成了一种同质的呼应。
艺术、生活一条龙
画廊不像开餐馆，有了最初的定位，经过一段时间的试营业，很快就能走上正轨，然后按部就班。抛开销售的问题不说，画廊的展览即使早已安排好档期，每一次展览都像是画廊、艺术家、策展人共同完成的一次集体创作，每行进一步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就像前文提到的碧鍪空间，尽管已经成立三年，但正如毕鑫所言，仍然要面临“全方位的困难”。
资金是画廊存在的基础，但并非画廊生存与发展的决定性因素，就像不少投资上千万的画廊，最终也没有逃脱关门的命运。但是对于小空间来说，在无法持续投入的情况下，如果展览销售情况不佳，势必处处掣肘。因此，有些热爱艺术的人也在有意无意探索着以特殊空间展示与销售艺术品的新形式。
在创办吾十小院之前，卡生有过六年的媒体从业经历。吾十位于东四五条50号，一个胡同中的小院落，吾十就来自于门牌号的谐音。厌倦了以往的工作，吾十更像是卡生实现自己快乐生活的一个理想场所。她对这个小院的定位很明确，即云南私房菜馆+画廊的结合体，小院中的一个房间既作为餐厅使用，同时每个月举办展览。让卡生没想到的是，只接受预约订餐的私房菜馆在第一个月就有了盈利，所以这个展示空间几乎没有多少成本。
自今年3月开业以来，吾十已经举办了三个专业性的展览，作品有一些销售，但在这样一个私密性的场所，作品的受众还是有限。接下来她准备调整方向，多做一些有关摄影的展览，一是作品价格便宜，二是也能给那些未能进入专业画廊系统的摄影师们一个展示自我的机会。除此之外，小院另一个空间还出售书籍，并且定期举办插花课和陶艺课，这些既是卡生的爱好，同时也能带来一部分收入，总之，多重生态并存构成了它最大的特点。
大空间来势汹汹
画廊无论大小，都有一套自己的运营规则。4月25日，工人体育馆西侧，展览面积超过1，300平米的今格空间以一种令人炫目的方式闪亮登场。整个空间分为上下五层，地上三层属于画廊的空间，地下二层正在建设中，将来用于今格艺术中心，此即之前多位中国重要当代艺术收藏家创建的私人收藏会员俱乐部“美藏会”的延伸。这两个空间虽然有一定的交集，但各自独立运营，今格艺术中心主要服务于各类型的藏家，形式会比较多元，而今格空间则有着明确的定位。
开幕首展“虚无：禅意之维”其实就已经预示了空间未来的方向。它的学术主持是李振华，作为香港巴塞尔光影单元的策展人，擅长跨媒体方面的实践与研究；策展人之一刘x长期致力于“研究-创作”的共同推进，工作贯穿策展、作品创作、理论研究及写作；另一位策展人马克・格洛依德（Marc Gl?de）则是瑞士巴塞尔的策展人。在学术上来说，他们都有各自的方向和面向国际化的方式。其实，关于“虚空”这个主题，李振华已经有五年的研究时间，正好与画廊的理念相互契合，因此这不是一个命题作文式的的展览。第三，参展艺术家由国外知名艺术家和国内年轻艺术家组成，作品涉及了多种媒介，大师级艺术家的作品更多的是作为背景和对照，展览更为注重年轻艺术家的培养。最后，今格空间希望借此展览来探讨亚洲当代艺术的特质，寻找东方文化的定位问题。
画廊的第二个展览“画画：谭平作品展”也在整体上贯穿了这个方向：谭平接受过系统的东西方学院式教育，本身又处于非常成熟的创作阶段，同时他的经历和创作又涵盖了东西方文化以及感性与理性的关系。而在接下来的展览中，今格希望在当今艺术家创作更加多元化和个性化的今天，探索如何将中国艺术家当下的创作植入到整个亚洲当代艺术创作的线索中去。
谁是下一个张颂仁？
今格空间的合作人及画廊总监蒋伟有超过十年的艺术从业经历，多年从事艺术传媒、艺术基金管理、拍卖及艺术家推广工作。今格空间的亮相显得来势汹汹，谈及画廊的优势，蒋伟直言，不只是今格，对于所有的画廊，能不能做长期的投入和准备，这是根本性的问题，否则就会左右摇摆、失去方向。不过，对于小空间来说，他们的艺术选择是第一位的，但是对于投入巨大的今格空间而言，就必须考虑长、中、短期利益，以及成本的投入与核算。因此相对于学术，运营的概念对于今格空间同等重要。
一个普遍的事实是，如今的当代艺术市场越来越理性，尤其是二级市场，经过十年的透支，市场正在进入一个分水岭。相应的，藏家因此不断成长，市场也越来越着眼于未来。蒋伟分析，在之前的这轮市场高峰里，获利最大的还是希克、尤伦斯这些最早介入中国当代艺术品收藏的人，因为他们经历了时间的考验和沉淀。如今，大家越来越认识到一级市场的重要性，画廊越来越受到关注，新画廊纷纷开幕，实际上是大家已经认识到培养年轻艺术家才是未来之选，或许他们当中，就会有一个成为下一个十年或二十年的张颂仁，某些藏家也可能成为未来的尤伦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