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建设”是个伪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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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的时候看到茅于轼先生写的一篇经济学小品，主题是关于精打细算和重复建设。茅先生早年在美国做访问学者的时候发现公寓里面没有洗衣机，小区的人都要到洗衣房去洗衣服。洗衣房里面的洗衣机功率大、功能多、省水省电，从经济学角度上来看确实是一个上规模，集约化效率更高的方案。而当时的中国正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样子，总体还处于短缺经济时代，可是每家每户都把洗衣机、电视机、电冰箱当成了“标配三大件”。每个家庭主妇都知道，这三大件里面洗衣机的使用频率之低，完全不能和另外两大件相比。这么明显的“重复建设”为什么在精明的家庭主妇这里不停发生呢？

后来又看到“重复建设”这个词是在周其仁先生的《数网竞争》中，话说本世纪初期“中国联通”像堂吉柯德一样独自挑战巨人“中国移动”的时候，在很多地区建立一个基站天线都困难重重，有关部门的理由是：“不能重复建设，移动不是在那里立了一个天线了吗？”后来的网通、铁通、吉通、卫通等等，也是被同样的理由限制在各自狭小的空间中“无重复建设地发展着”。直到最后，工信部下了决心，全面放开电信运营执照。老百姓一面看笑话：联通、移动、电信的基站扎堆儿；一面享受到低廉的移动电话服务。

“重复建设”是个伪命题，只有在同一投资主体为同一目的完成多次建设时，才能称为“重复建设”；在市场经济环境下，宏观上是分散决策、分散风险，微观上是公平竞争、自负盈亏，当然没有重复建设的说法。

即便在单一目的框架之下，由于系统建设的阶段不同和受建设者的认识水平、投资力度所限，在局部层面的“重复建设”仍然是必要甚至有益的。比如北京的三个火车站、上海的两个机场、某医院的三套PACS系统。

相对某些重复建设，我们行业中最大的浪费案例似乎是“推倒重来”。一套基本功能的HIS系统，在一所三级医院从招标采购到实施上线最快也要一年时间，两年完工算是有效率的。但是总看到有医疗机构不停地“推倒重来”，医保集成效果不好推倒一次，公司服务不好推倒一次，要上电子病历再推倒一次，数字化医院的蓝图总在最初阶段的几个步骤里面兜圈子。似乎信息化建设也沾染上了房地产行业的毛病，“大刀阔斧”、摧枯拉朽地“推倒重来”相比因地制宜、步步为营的“重复建设”更得人心。

在不发生“推倒重来”的前提之下，“重复建设”是不是可以容忍的呢？这倒是一个经常困扰信息中心的问题。“ 我们医院去年买了某某公司的集成平台，为什么你们的系统里面还有个集成平台？能用我们这个吗？”“现在开始专科科研CDR建设，以后我们建立全院CDR会不会是重复建设？” “我们明年就搬新机房了，现有机房空调不够用，服务器超温就先忍一下吧。” “HIS数据库软件是刚买的正版企业版，把电子病历系统也装在上面吧。”

“天下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最近十多年的实践表明，医院信息系统的专业化细分已经呈不可阻挡之势。因此，在多系统集成、分解阶段建设的大前提之下，还希望能够始终保持信息系统的集约化体系成为“浪漫主义梦想”。在局部保留一定的功能交叉和冗余的“重复建设”是现实主义的态度，因为担心“重复建设”的指责而停滞不前甚至“削足适履”，确是“因噎废食”的孱弱。

“重复建设”是个伪命题，在不同投资主体，不同目的，不同阶段的条件下，根本不存在一种罪恶叫“重复建设”。甚至可以说：没有重复建设就没有优胜劣汰的进化机制，没有重复建设就没有循序渐进的灵活性，没有重复建设就没有知识经验的积累。

好吧，鉴于“计划经济”的残渣余孽尚未消除，我们时不时被理想主义诱惑，因此会把自己暴露在对“重复建设”的无谓恐惧之中。这时候可以想一想自己家的洗衣机，想一想在我们忙于工作时自己小区里成百上千台因为“重复建设”而“闲置”的洗衣机，现在感觉是不是好一些了呢？

正所谓：“有一些担忧，仅为并不存在的罪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