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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枫叶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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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考上了黄冈财贸学校,一所地区中专。

中专生活五彩斑澜。天高皇帝远啊,无唠叨之乱耳,无家事之烦心。天敌老爸每月给我足够的银两。很快,我就和一个叫做阿胖的粘乎上了。阿胖与我臭味相投相见恨晚。

有一天,阿胖告诉我,他想谈一场恋爱,轰轰烈烈的那种。我笑,就我们这种相貌平平的男孩,也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阿胖对我的说法非常不满。待他告诉我,他的梦中情人名字叫做方志茹时,我拿指头敲着他的脑袋,说:“我佩服你不怕牺牲的勇气和精神,但我怀疑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方志茹比我们高一届,是我们名正言顺的学姐,也是当之无愧的校花。在那所校园,方志茹的艳压群芳一枝独秀,令所有情窦初开的男生们想入非非。许多人不知道教导主任或者校长先生姓甚名谁,却能对方志茹的轶闻趣事如数家珍。

除了美丽之外,她还是校刊编辑,据说那朦胧诗写得倍儿棒,而且,她是个很随和的女孩,对阿胖以及许多趋之若鹜的小男生都差不多友好,见了谁都巧笑嫣然,看不出孰轻孰重。

老实说,我内心也喜欢着志茹。我开始硬着头皮写诗。可遗憾的是,写诗似乎也不是我的强项。我煞费苦心码起来的文字,读着怎么就像缺油少盐的水煮大白菜,毫无生气。一次又一次,我以朝圣般的虔诚叩响文学社的大门,递上自己的诗稿,可是校刊的角角落落里,依然找不到我大名。

而与此同时,阿胖也有了明显的变化,他甚至创造了一连三天都没有一次逃课的纪录!课余,他还捧着一本《汪国真诗集》读得像模像样!

在我还没来得及向志茹作出什么表示的时候,阿胖这小子竟然捷足先登!那天我约阿胖去打桌球,他推说有事,谁知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刚好撞上他和方志茹在一起!这小子太不讲道义了!我恨得咬牙切齿!然而,恨过之后,更多的是一种酸溜溜的醋意。

不眠之夜,我反复咀嚼着那种欲进不能欲退不忍的感觉,于是提起笔来写下了一首叫《失恋》的小诗。方志茹拿着诗稿笑了,她甚至关切地问我,是不是真的失恋了?我摇头,死都不肯承认。她说,你其实很有天赋的,好好写!

不久,那首小诗发表在校刊上。虽然只占了很小的一块版面,但那种成就感促使我的自信心空前膨胀。校刊没稿费,我被通知到文学社领取一枚枫叶书签作为纪念品。给我发纪念品的,正是我的梦中情人方志茹――书签制作得相当精致,风干的枫叶,红得一往情深。

回来以后,我把书签贴在床头,每天都要看上许多遍。就为了方志茹那一句或许无心的话,我当真认定自己是一块可造之材。一种渴望成功的欲望,把我熬得像所谓思想家那样深沉。所有的课余时间,我喜欢独自坐在某个清冷的角落里,调动全身最敏感的思维触角,捕捉那种叫做“灵感”的东西。然后,没日没夜地写,投向校刊,寄往全国各地。可遗憾的是,成果廖廖。这时候已经是中专二年级了,方志茹再有一年就毕业。

新学年伊始,我第N次暗自决心,今年一定要牵上方志茹的手,那次打饭的路上,方志茹依然巧笑嫣然:“嗨!”我和阿胖都自信地以为,她这个笑容,最少是按50%的比例平均分配给我和阿胖的,赶忙受宠若惊地回敬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谁知一侧目,身后还站着那个该死的林强!这林强何许人也?他是老校长在学生大会上给我们圈定的榜样人物!他不仅帅得惊天动地,而且专业课程也好得叫我等望尘莫及!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大半截。

我以旁观者的口吻劝阿胖知难而退,阿胖一瞪眼:林强又怎么样?林强功课学得好可是他会玩游戏机吗?林强书法不错可是他会打篮球吗?林强会编程序可是他连口哨都不会吹!阿胖这么一连串诘问下来,我不禁哑口无言。不得不佩服他强辞夺理的技巧。

阿胖继续追他的校花姐姐,而我也继续写诗。与此同时,我们也看到了方志茹和林强双进双出的身影。终于有一天,阿胖蔫搭搭地告诉我,他和方志茹没戏了。我暗地高兴,但假装安慰阿胖,阿胖却拿一双白眼直瞪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她的心思!你也没戏啦!人家根本是把我们当小弟看的。”

我无地自容。没想到我自以为深藏不露的心事,阿胖其实早已了如指掌。

很快,方志茹就毕业了。据可靠消息称,她和林强一起了――本来嘛,这么优秀的一对,在一起也天经地义嘛!

多年以后,阿胖已是业界的精英人物,而我的文字也在全国各大报刊上遍地开花。偶尔,我们还会坐到一起,共同回忆校园里的情事,许多的怅憾和感慨,都融汇在一席笑谈之中。那枚枫叶书签被我珍藏完好,红色脉络里恍然涌动着我年少的痴情,叶子似乎有些褪色了,而不褪色的,却是青葱校园里的那段难忘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