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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常州滑稽戏的江南诗性文化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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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摘要:常州滑稽戏是中国剧坛的奇葩,作为一种独特的喜剧艺术样式,业已成为江南本土文化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江南文化的诗性文化特征体现为常州滑稽戏强烈的文学性、重抒情而轻戏剧冲突的诗性气质及善于以儿女情长为切入点传达社会变革的时代主题。

关键词:常州滑稽戏 江南诗性文化

滑稽戏,俗称“江南滑稽戏”,属喜剧和闹剧范畴。作为中华民族的喜剧艺术样式,它以其雅俗共赏的品位得到了中外学界的认可与欣赏。它将近一个世纪的发展过程中,曾经出现过“讽刺滑稽”“幽默滑稽”等类型,而以张宇清为代表的常州滑稽戏拓宽了滑稽戏的艺术表现形式,开辟了“抒情滑稽戏”的新天地。张宇清在《滑稽戏与文学性》中明确表示“让生活中一句平凡的话变成一首动听的歌。这就是滑稽戏的文学性。……滑稽戏是最迅速反映现实生活的一种好剧种。”[1]以真情实感、优美动听的诗意化的艺术手法来表现平民化的现实人生,这是张宇清所理解的滑稽戏观。他反对无意义的滑稽逗笑,注重从平凡的日常生活中发现喜剧因素和诗情画意,丰富了滑稽戏的表现手法和风格形态。“抒情滑稽戏”的诞生不是剧作家一人一时之作,而是深受江南文化的熏染而成。

江南一马平川,山清水秀,自古人杰地灵,其本土文化具有浓厚的诗性意味。东晋王室的南渡,使中原士族贵族精神与本土精英文化的结合,产生以“审美-诗性”[2]为核心的江南文化。邱江宁指出,“士族精神”的特质在于重性情、贵神韵;“书生气质”的特征是儒雅、重情趣,二者的契合点是以审美为核心的“诗性”特征。因此,“诗性”遂成为江南文化的本质特征。它和北方文化的不同之处在于,“北方文化是以实用理性为主体的文化形态,强调道德与伦理的价值取向,而江南文化则以诗性审美为价值取向。”[3]可见,在江南诗性文化的熏陶下,作为土生土长的江南剧作家,张宇清深谙江南式的幽默和诙谐,他在创作中自觉地以抒情化手法来表现人世间的喜怒哀乐。在他的笔下,没有犀利如匕首的讽刺,也没有纯粹为逗乐的搞笑,他的作品宛如一条欢快的小溪,波澜不惊,清澈见底,却有几尾拔动心弦的小鱼在嬉戏玩耍,使人在不经意间读懂鱼之乐,会心一笑而过。

首先,江南文化的诗性传统体现为常州滑稽戏强烈的文学性。正如张宇清在《滑稽戏与文学性》中所说,将街头巷尾的乡间俚语转化为委婉动听的诗意化的表达,这就是滑稽戏的文学性。《多情的“小和尚”》第三场“穿针引线”中,宋巧音在窗下绣枕套,仰望天上的一轮残月,触景生情,唱道:“春季到来绿满窗,巧音我窗下绣鸳鸯,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方。”小和尚唱道:“夏季到来柳丝长,父母双方打相打,过去贫穷讲情义,如今发财却不卖账!”宋巧音又唱:“秋季到来荷花香,夜里做梦哭一场,梦见多少冷酷的心,梦中盼望出太阳。”小和尚为她打气:“冬季到来雪茫茫,大雪纷飞红梅放,情感总有回归日,大地一片暖洋洋!”最后是两人合唱:“四季如春鲜花香,人间晚晴有希望,只要留得真情在,青山绿水也会唱。”[4]这曲诗意盎然的对唱化用了周璇的《四季歌》(田汉词 贺绿汀曲),同时也借用了江苏民间小调《孟姜女》的“四季体”写法,歌曲的旋律情绪压抑而感伤。歌词与《诗经》中的很多爱情诗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运用“兴”的手法,即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物。每段都以咏叹季节开头,四季的更替象征了人生命运莫测,传达了爱情的一波三折以及恋人的情意缱绻。“柳树”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具有特殊的内涵,喻示离别。古人咏柳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佳篇。“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就表现了柳永对恋人的思念。而在汉唐更有折柳送别的风俗。友人折柳赠别或吹奏《折杨柳》曲,以表达惜别之情。李白有诗《忆秦娥》:“年年柳色,灞陵伤别”。在滑稽戏中插入这么一大段颇具古风古韵的《四季歌》,既让人联想到周璇歌声中的哀怨思念、缠绵悱恻、坚贞不屈的爱情,又在结尾进行了适当的改编,寄希望于美好的未来,符合滑稽戏的整体氛围,真可谓神来之笔。正如钱念孙在《朱光潜论中西戏剧的异同特点》中所述:“从美学上看,诗歌不像散文,更不同于日常说话,它是一种‘更形式化的艺术’,因而常常能和实际人生拉开‘距离’。诗歌最重要的特点就是讲究音韵格律,其功用是把人们从现实生活的实用态度中拉开,引导到纯粹的审美意象世界里去。正是如此,像中国戏剧这样‘以诗入剧’,则可以使戏剧语言由于拉开了与现实的距离而增强其审美感染力。”[5]滑稽戏受到了中国古典文学的影响,“以诗入剧”,具有诗情画意般的抒彩,在强调幽默诙谐的同时也能调动观众的审美情感,给人美的享受。

其次,江南诗性文化体现为常州滑稽戏重抒情而轻戏剧冲突的诗性气质。江南诗性文化的核心特征是以审美情感去观照世界,重主观抒情,轻客观叙事。虽然滑稽戏重视喜剧情势的组织,但常州滑稽戏的戏剧冲突不是大奸大恶、大是大非,而是生活中的静水微澜,而且最终冲突双方总会冰释前嫌、握手言欢。抒情性是常州滑稽戏的一大特色,剧作家善于运用歌曲、环境、物象等元素去营造诗意化的氛围,达到一种“人在画中游、情在心中留”的独特意境。滑稽戏的音乐,也大多采用江、浙、沪流行的地方戏曲调、电影插曲及流行音乐,讲究“九腔十八调”。为众多评论家所赞扬的《土裁缝与洋小姐》中“采桑舞”那一段,就是将人情、物景、舞蹈有机地融为一体的典范。江南桑林的美景、两个青年萌发的美好恋情、婀娜动人的舞姿,此情此景,景不醉人人自醉。该剧结尾处小裁缝因为误会洋小姐另有所爱,一怒之下决定离开歌舞团,而洋小姐却蒙在鼓里。于是一对有情人因为误会有了争吵,舞台冲突达到了顶点,眼看一场爱情悲剧即将上演,剧作家妙手回春,情节峰回路转,用抒情化手法赢得了破镜重圆、两情相依的完美结局。洋小姐流泪唱一曲哀婉幽怨的《小妹妹送情郎》:“小妹妹送情郎,送到大门旁,泪珠一行行,落在我胸膛。天南地北你要捎封信,别忘了,同志们把你挂心上。”此时,小林一愣。“小妹妹送情郎,送到大门旁,晚风吹来阵阵寒,小林哥,你在外面要注意冷和暖,夜晚被子要盖好。”这时小林眼一热。“小妹妹送情郎,送到大门外,难舍难分心好伤,希望你今后多珍重,我的心伴着你四方。”此时,小林停住了离开的脚步,说:“我走不动了。”[6]小林复杂的内心通过他的动作和神态表露无遗,真是达到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境界。此处以歌舞烘托舞台的抒情气氛,让人物在有限的时空内将复杂的感情展现为可触可感的肢体语言(舞蹈)和口头语言(歌曲),化无形为有形。言为心声,曲更以其委婉柔美、优雅精致拥有了牵动情丝的力量。

最后,江南诗性文化还体现在常州滑稽戏善于以儿女情长为切入点传达社会变革的时代主题。剧作家充分挖掘江南诗性文化的内蕴,选取男女爱情的角度来把握时代脉搏。《多情的小和尚》、《土裁缝与洋小姐》等均获得全国优秀剧本奖的殊荣,它们共同的秘诀就在于以情动人、以情喜人、以情感人。两部代表作诞生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改革开放的春风已吹绿江南岸,革新意识已深入人心,而以老和尚、王呆板为首的保守派依然循规蹈矩、墨守成规,在事业上停滞不前;在感情上封建保守、胆小怯懦。他们的儿子或徒弟作为新生力量的代表,应时而生,机智果敢地与保守派周旋,不但成就了自己的美满爱情,还促使了保守派结成爱情硕果。老和尚从与冷月眉的水火不容到两情相悦、情意绵绵;王古板从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老封建”到大胆追求晚年幸福的“夕阳红”,这里不但反映出婚恋观念的转变,而且折射出社会宽容度、社会观念的巨大变革。这些与民众息息相关的严肃的社会问题在舞台上以嬉笑怒骂的形式谐谑化地展现出来,不但具有春风拂面的清新感,而且切中肯綮、鞭辟入里,给人以心灵上的震撼。

由此可见,常州滑稽戏深受江南诗性文化的熏染,剧作家用江南方言俚语所传达的江南细腻婉约的风情、江南淳朴善良的民风、江南人至纯至真的性情,共同描绘出一幅幅江南独特的“新风俗画喜剧”。德国洪堡大学舒玛赫尔教授在讲学时专门谈到了《多情的“小和尚”》,他说,“这出戏很有意义,父子冲突是现实的,戏剧的形式有很强的民族特色,演员对角色有深刻的认识,布莱希特喜欢有民族特色的戏剧。”[7]可见,常州滑稽戏的民族特色是一笔潜在的文化财富,尚待进一步挖掘和发展,常州滑稽戏将以其独特的江南诗性文化特色走向世界。

注 释

[1]张宇清.滑稽戏与文学性[J].中国戏剧,1997(10):40.

[2]刘士林.江南与江南文化的界定及当代形态[J].江苏社会科学,2009(5):230.

[3]邱江宁.江南文化与吴伟业的戏剧创作[J].浙江社会科学,2008(8):110.

[4]张宇清.多情的“小和尚”――张宇清剧作选[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94.

[5]钱念孙.朱光潜论中西戏剧的异同特点[J].安徽新戏,1996(2):30.

[6]张宇清.清丽淡雅描风情――滑稽戏创作谈[J].上海戏剧,1995(1):36.

[7]梁冰主编:滑稽戏论集[C].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1.

本论文系江苏理工学院社科基金项目《滑稽戏与城市文化生态研究》(项目编号:KYY13517)研究成果。

(作者介绍:张丽芬,江苏理工学院人文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戏剧戏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