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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给了我生命(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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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那漆黑的小屋,我把疲软的自己扔到床上。在黑暗中我睁着大大的眼睛,脑子也跟着飞快地旋转,十几年前那些零碎的片段,开始串联成一幅幅跌宕起伏的画面,在我的脑海里螺旋式的回放着。墨黑的夜扑面而来,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渐渐地,我开始啜泣,转而掩面号啕大哭。

(一)

那个夜晚,气氛是那样的凝重。饭桌中间的那盏煤油灯恣意地冒着滚滚浓烟。母亲坐在桌子的正上方,静静地,呆呆地,眼神散漫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小弟吧嗒吧嗒地嘬着碗里的面汤,偶尔还用筷子游戏着那为数不多的面条。小妹趁着小弟不注意忽地从他碗里抢了几根面条,而那几根面条还没来得及运到小妹的碗里,在中途就断裂了,巴巴的落在桌子上。小弟大哭,伸手去抓那掉在桌上的面条。母亲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呵斥小妹,仍旧一动不动。倒是蹲在屋外的父亲干咳了两声。小弟赶紧闭了嘴,继续埋头喝面汤。接着,母亲开始一声又一声的叹息。“咳,咳”父亲又咳了两声。而后,他那干瘪的身体就镶在了门框里。现在想来,那个样子还真是活像一张遗照。我的心狂跳不止。

“明天就去跟着赵师傅学做木匠活儿。”父亲用他那独特的声音慢吞吞地宣布着这个“晴天霹雳”。

“我不去!”我从桌上站起来声嘶力竭地吼到。母亲也瞬间从板凳上弹坐起来,使劲儿拉扯我的衣角。

“扯什么扯啊,我不去!”我转过身去对她再次吼道。

“啪”一声巨响,母亲抡起她那瘦弱的手臂狠狠地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小弟吓得不轻,再次大哭起来。我一米八几的大个却蹲到地上像个被遗弃的小孩子一样大哭。那天晚上的月亮真的很像诗句里的银盘又大又圆,月光透过小窗跃进屋里,在一片惨淡中,我一边流泪一边把自己眷恋的课本藏在床底下,也深深地埋进了我的回忆。那个晚上绝望而又无奈!

第二天,天还没亮。月亮依旧风韵犹存,明晃晃地挂在屋后,几颗星星在天边随意地乱颤。父亲站在我的床边轻拍我的脑门,我猛然惊醒,慌乱地坐了起来。在他的“监视”下,我很快就收拾完毕了。母亲塞给我一个包袱,里面热乎乎的。

我气冲冲地一把推开,冷冷地说:“不要!”

黑暗中的母亲声音颤抖着说:“走吧。”

(二)

浓雾在山涧里游荡着。两个孤独的身影在那弯弯曲曲的山路上移动。父亲漠然的走在前面,用树枝拍打着路旁草丛中的露水。而晚睡和早起却使我疲惫不堪,我什么都不想,也不愿去想,行尸走肉般地跟在父亲的身后。终于,父亲停下了脚步,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埋头睡觉。父亲从包袱里摸出两个鸡蛋给我,我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这热乎乎的鸡蛋算是我这个战败者得到唯一的补偿了。朦胧中,父亲划然了一根火柴开始抽他的旱烟。吃完后,我们又上路了。我不知道在那个早晨我们究竟在那狭窄的山路到底是上走了多久。只记得天快亮时,就走到了山坳里一户人家的小院前。院子里七零八落的放着做木活儿用的器械,还有一条老态龙钟的黄狗冲着我们汪汪大叫。

父亲冲着院子喊“赵师傅,赵师傅,赵师傅在家不?”一声比一声高。

不一会儿,随着“吱呀”一声,一扇小木门被打开了。出来了一个矮胖的秃顶老头。我穿着一件蓝色的背心,上面还缀着几个小洞,看得出来那是烟头烧的。他一面骂那条老黄狗没眼力劲儿一面笑笑的和父亲搭讪,请我们进屋。他一张嘴,那一口黑且黄的牙齿便暴露无遗。真是一个十足的糟老头子。我恶心到了极点。老父亲推迟着不肯进门,说是还急着往回赶。看着他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我丢在这山坳里,我的身体冷的像寒冰一样,止不住地打颤,就连心也跟着暗暗地死去。可我也只能是一口又一口地猛吸着浓雾。

父亲一把握住赵师傅的手,异常热情地说:“老赵,娃我今天就交给你了,今后就麻烦你多费点心,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赵师傅也使劲儿地摇晃着父亲的手来作为回应,说:“老张,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肯定好好教他。”说着,他又转过身来对我说:“小阳啊,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父亲的脸上竟然露出了那早就消失的笑容,激动地说:“快、快、快喊师傅”。

我向那个比我矮了大半个身的老头深深的鞠了一躬,不带任何感情的吐出两个字:“师傅。”

赵师傅一边拼命的拍我的背,一边大叫:“好,好,这个徒弟我收了”。

没有想到就这样极其简单的仪式,我和赵师傅的师徒关系就这么成立了。在这之前,我在不少小说里看到某位大师收徒弟时总是会有许多繁杂的程序。比如,把孩子送去当学徒的那户人家得向人家师傅送送礼,大办酒席昭告天下。仪式上,徒弟还必须磕头、敬茶之类的。而现实生活中我的拜师程序却是这样的简洁甚至是简陋。不过我真真是是打心眼儿里的高兴,要我对这样一个糟老头子磕头、敬茶,我死也不愿意。

父亲最终还是拒绝了师傅的热情邀请,抽着旱烟离去,没入了深山老林里。从我起床到他离去,我们竟没有说过一句贴心话,连个起码的叮嘱都没有,他是那样的狠心。

(三)

或许是因为师傅没有老婆,我在他家的日子也还算安稳。可他对我并不像第一天那样热情,总是冷冷的。他的话极少,我也是整日的沉默。那些木头、墨线、弯尺和斧子等等,全都成了我发泄的对象,我没日没夜的练习着,只因为除此之外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一天晚上,我正在刨一块木头。师傅悄无声息地走到我身边,说:“明天再刨,去睡觉吧。”我并没有理会,继续刨着我的木头。

他走到了门边,突然停住了,背对着我说:“你这孩子,虽不怎么说话,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但也看得出来你就是头倔驴。”说完就径直离开了。

我扔掉手中的刨子,从地上抓起一堆刨花朝门口扔去,准确的说是朝他扔去。我一屁股跌坐在刨花里,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这是个什么破世界,竟没一个人站在我这一面。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叫我收拾东西跟他去一户人干活。干活的时候,他并没有插太多手,反而是放手让。只是偶尔提醒我某处怎样做更好。其实,我大多数时候并不会听,他到也没有责怪。主人一开始也很担心,但当他们看到了我做的大立柜,上中下三层,还是四扇的推拉门,每层又隔成三到四个小柜子。这样上层放一些杂碎的小东西,下层放鞋,中层放衣服,而衣服也并不全都需要折叠后才可以放进去,大衣是可以直接挂进去的。这时,他们也就无话可说了。还直夸师傅教得好。师傅却是面皮笑肉不笑。

半个月后,我们总算完工了。在为我和师傅做的送别饭上,主人笑得合不拢嘴,还指名要我们再来为他女儿做当嫁妆用的家具。

当再次被那个小山坳保包围时,我的心无奈极了。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去整理工具,师傅却一反常态的坐在了院前的阶梯上,抽着那家主人给的烟。收拾完后,我准备去做饭。他叫住我,让我也做到他身边。我走过去坐在离他两米开外的地方。他掸掉那长长的烟灰,露出点点火星。叹了口气,开口了,说:“小阳,你是个聪明的娃,你读书时肯定成绩也很好吧。”他把我弄糊涂了,到底要说什么呢?

“你这次表现的很不错,我也没啥可教你的了,明年开了春你就回去吧。也好帮衬着点家里。你父亲真不容易啊!”说完,他深吸一口烟,吐出长长的一串烟雾。

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就起身去做饭。突然,他提高了嗓子,大喊一声:“站住。”

我定在那儿。他扔掉烟头站起来,怒声地说:“我看你不只是头倔驴,还是头猪,那张嘴只知道吃饭不知道说话。什么事都闷在心里,跟着我做学徒你觉得委屈是吧,你还在怨你爹把你送到这来,你懂不懂事啊?你知不知道你爹……算了,不说了,去做饭吧。”我捏紧拳头,咬紧牙关。我是觉得委屈!我是怨他!不过冷静下来想想,也没多久了嘛,他说的明年开了春我就可以回去了。想到这儿就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从那天以后,师傅就不怎么理我。我们之间全用眼神交流,语言简直就是个累赘。当然他还是常带着我出去给人家干活。家里人从没来看过我,只是入冬时托人捎来几件厚衣服。入冬后的,山坳里的雾整日的散不开,偶尔散开都已是傍晚了。我期盼着冬天快点儿过去,春天快点儿到来,那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就是我离开的日子。到那时,我就又可以回去了,说实话,我常常在心底幻想着回到到课堂上去。是的,我要回到课堂上去!

(四)

天意弄人!我清楚地记得那是腊月二十三,小年。山里下了一场大雪,一夜之间整个世界全都白了。那天早上,我正忙着往屋里收拾那些器械。突然,山坳里断断续续的回荡着小弟那带着哭腔的稚嫩的声音:“大哥―大哥―家里―出事了。”

不时,小弟那瘦小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对面那座山腰上。那急促的声音似乎震动了天宇,大片大片的雪花簌簌地往下落。我一头雾水愣在雪地里。

小弟气喘吁吁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大哥,咱爹死了……”

我吓坏了,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小弟也蹲在地上埋头大哭。我脑子里嗡嗡的直响,终止了所有的思想。我已经忘记了师傅是怎样允许我回去的了,只记得雪很大,我们哥俩的哭声也很大,周围的世界静得厉害。我们一路跌跌撞撞,好容易才回到家里。没想到我会因为他的离去而提前回来了。

一走到门口,就看到他的床头边放着一口大铁锅,小妹跪在那儿一边哭一边烧纸钱,母亲则坐在床边呆呆的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掉眼泪。他躺在床上动也不动,那神情分明就是睡着了。我腿一软,跪到地上爬过去,哭得撕心裂肺。

“爹……爹……”

腊月二十八,是父亲出山的日子。下了几天的雪终于停了,大家都说是他生前做得好事多,老天爷怜惜他。既然是老天怜惜他,可为什么不让他活得再久些。那个春节,对我们一家人来说是那样的冷清以致凄惨了些。在别家欢天喜地喝团圆酒的时候,我们忙着为父亲烧头七。

母亲明显老了许多。我也再没有回到师傅那里。开了春,便独自给人做些木活儿挣几个钱补贴家用。我再也回不去学校了。

(五)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五年。期间,我认识我的妻。她是个很好的女人,温柔、贤惠。在她面前,我就是一张白纸。第一次觉得有人站在了我这一边。由于我家穷,他家里人坚决反对我们在一起。无奈,只好转入地下。我想过放弃,觉得自己根本就配不上她。而她却义无返顾的要跟我在一起。我对母亲坦白了我的心事。她沉默良久,答应找媒人帮我去说亲。

一次,我得到了一个对我来说绝对有利的好消息,她父亲迷恋象棋。我决定亲自为他做了一副。用了个把月的时间,我终于做成了一副至少在我看来她父亲会满意的象棋。虽说用料不怎么好,可那绝对是凝聚了我一片真心做的。在每个象棋的背面我都会刻上他的名字,这样一来这就是世界上唯一的、属于他老人家的象棋了。

终于,那天我拿上自己精心准备的象棋去到她家。当时,她母亲看到我到是还比较客气,也没有为难我就让我进屋了。而她父亲却像是个法官似的坐在桌子的上席位,用他那犀利的眼睛盯着我从头看到脚。我没敢坐下,先是把象棋盒恭恭敬敬地放在他面前。他老人家好奇的打开了,把象棋一个个拿起来仔细的端详。

妻赶紧说:“爹,你把棋子翻过来看看,张阳在每个旗子的背面都刻上了你的名字。”

果然,他这才看到这幅棋的重点所在。他微微一笑,这才叫我坐下。还叫妻去和她母亲一起做饭,让我留下来吃。他指着象棋说,“来了两盘?”

我一时受宠若惊,使劲儿搓早已汗湿的双手,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下得不好。”

“不好就跟着我学嘛。”

说着,我们就把棋给摆上了。他老人家是一个好师傅,可我是一个“笨学生”,下了一上午,我也没赢过一盘。总之,那盒棋还真是帮了我不少的忙。她父亲对我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据妻后来说,除了我她父亲几乎没有和其他任何人下过那盒棋,但只要有生人去,他就会把那盒棋拿出来给别人瞧。自然,半年以后,我和妻在两家人的同意下正式结婚了。

(六)

婚后我们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靠着给人家做木活,小日子还算糊弄得过去。然而随着改革开放浪潮的席卷,村里的年轻人相继走了出去。我和妻也决定南下深圳打工。于是狠狠心,把尚在襁褓中的女儿丢给了年迈的母亲。那时,小妹已有了婆家,小弟也上了初中。

在外打工的日子的确很苦,苦不堪言。初到深圳,连最起码的沟通都成了问题。吃不饱更是常有的事。这里是金钱的天堂,但对像我们这样的外地打工仔来说,更像是苦难的地狱。我毫不怀疑自己是呆在地狱的最底层。

一天下午,我和妻菜去菜市场买菜。妻发现那个菜农缺斤短两就当即和他理论了起来。谁知那个菜农竟理直气壮地说:“你们这些外地人就是穷酸,斤斤计较买不起菜就别来呀……”

妻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等她回过神来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我拉走了,一回到我们租住的屋里。妻就泪眼婆娑地用乞求的口吻对我说:“咱回去吧。”

“的有病啊!”我对妻大吼。那是从我们认识到当前为止,我唯一的一次骂她。

“咱回去吧,求你了,这种日子我受够了,我想女儿了,她还那么小,我都没听过她喊妈妈……”妻缓缓地坐在床沿掩面哭泣。

看到泪流满面的妻,我感到无比的心疼和愧疚,走过去轻轻地拥住她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你知道我不能回去的,我再也不想干木活儿了。我要向他证明,除了干木活儿,我一样可以养家。再给我一个月好不好?我答应你一个月后还没找到工作,咱就回去。”

……

那一个月里,我拼命地找工作。经常花一整天去排队等一个保安的面试机会。一天中午,烈日炎炎,可这滚滚的热浪并没有使这个招工的现场显得轻松些,照样是人满为患。午饭时间,大家就地都吃着自己带的或买的的午饭,因为害怕别人抢自己的位子,就随吃随扔,满地的狼藉。而我吃完了两个馒头,因实在是太热了,恰好又看到树荫下有个垃圾桶,我就跑过去躲一下顺便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里。

歇了一阵后,我又回到队伍里。这时,一个穿戴整齐的人走到我身边,说:“你对这个岗位有兴趣吗?”

在大家疑惑的目光下,我笑了,点点头说:“当然。”

“那你现在跟我走吧。”说完他就走了。

就这样我被一家台资企业录用了。他们是做运动器械这一类的,而我的木活底子对我好像也是有帮助的。我很快学得要领,做起来并不会觉得生疏。

所以,一个月后我们并没有卷铺盖回家。

凭着我的狠劲儿,和精准率,我在进厂的九个月后升为组长。在一次和领导的谈话中,我问他当初为什么招了我。他笑笑,说:“你比来的那些人更有素质些。”

我一脸茫然。他又说:“当时,那么多人只有你把垃圾扔进了垃圾桶,我们虽然是招普通员工,但这是一间台资企业,老板很是看重员工的素质。员工的素质是和企业利益直接挂钩的。”

我心里一惊。素质!在当下是一个很重要的词汇,在生活和工作中,这体现在一个人行为上。

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几年打拼,我终于从最底层的一个员工做到了××科的科长。日子过得还不错,家境也改善不少。一直以来,我仍会时不时的想起那个昏暗的夜晚,那些被我藏起的书,那个疲惫的清晨……一直到泪流满面。我还是那样的怨他,甚至有点儿恨他。这些年来,我并不做木活儿,但还是撑起了这个家。这到底算得上是我最大的安慰了。

(七)

一天,母亲打电话来说小弟放弃了学业准备出来打工。我一气之下,回到了那个已离开了六年的家。我的母亲又老了些,背也不知在何时变驼了。女儿长大了,会说会跑会跳,会叫奶奶、姑妈、小叔,就是不叫爸爸。我黯然神伤,悄悄的抹眼泪。

母亲安慰我说:“你才刚回来,孩子一时还不习惯。过几天就会好的。”

“没事,不怪她,我就是觉得对不住你们。”

“有什么对不住的,都是一家人,你们夫妻俩在外也吃了不少的苦。苦了你啊!”母亲说着说着就抹起眼泪来。

晚上,我送给女儿一个大大的布娃娃,她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跑过来抱住布娃娃,而是躲在母亲身后偷偷的看我,也或者是在看我手中的这个可爱的“庞然大物”。我含着泪笑着走过去,把布娃娃递给她,哽咽的说:“喜欢吗?爸爸妈妈买给你你的。”

她却再次出乎我意料的别过脸去,藏在母亲身后。

“快接啊,爸爸妈妈从深圳特意给你买回来的。”母亲指着布娃娃说。

她这才羞涩的接过,同时还轻轻的喊了声“爸爸”。我笑了,那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第二天晚上,伴着稀星,踏着月光。我把小弟拉倒父亲的坟地,让他跪在那里。惨白的月色中他跪得笔直。

“你真的决定不读书了吗?”

“是,不想读了。”我强忍住心中的怒火,低吼“你混蛋!你知不知道我当初……”没等我说完,他就抢口说:“我知道,你当初很想读书嘛,可是咱爹偏偏让你做了木匠,你当初不想学木活儿,我现在不想读书,一样的,大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彻底被他的无赖激怒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少跟我狡辩,我不想学木活儿能和你不想学习一样嘛?当初我是没钱上学,现在给你钱你却说不想去,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脑子是不是进水啦!”

他突然间泪流满面“是,我脑子是进水了,你不要把你完不成的事交给我来完成好不好?我不想读了,成绩都那样了,是铁定考不上大学的,与其坐在教室里浪费你的钱,浪费我们大家的时间,我还不如早点出打工。你别再这样逼我了,我很痛苦的,你知不知道!”

啪,我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怪小弟不争气,恨自己没有好好教导他。我在老父亲的坟前长跪不起,放空了心的号哭。好一阵子过后,我才对小弟说:“你自己跟爹说吧。”他斩钉截铁地说:“爹,我不读书了,这不怪大哥,是我自己不争气……”

他说得是那样决然,没有环转的余地了。几天后,我再次撇下了老母亲和女儿,带着小弟回到了深圳。临走前我签丁玲万嘱咐,要女儿乖乖的听话好好学习。

(八)

十几年的打工生涯,让我们夫妻俩积累一笔积蓄。想着落叶归根,我毅然辞掉工作,和妻一起回到去成都做起了生意。当时满腔的热血,誓要在成都一展宏图。结果不到半年就赔了个精光。

屋漏偏逢阴雨天,妻在这时被查出患了疾病。还真是应了那句古话:福不双降祸不单行。那段日子,我整日觉得头昏脑涨,混混噩噩的不知道要去哪里,该做些什么?早出晚归,瞎晃度日,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麻木,身心都已麻木!

那日回家,看到妻正在倒药渣,那瘦削的身躯摇摇晃晃。我怔住了,心中的悲痛瞬间遍及全身。我知道,作为这个家的栋梁,我必须担起责任,重头开始。可是,重头开始谈何容易。在这个靠学历吃饭的年代,苦力又能值几个钱!第二天,我没有出去瞎逛,开始认真找工作。这期间吃了多少的闭门羹,我早已不记得了。

这天,我正和一家厂的门卫打听他们工厂招工的情况。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了一声:“黑子。”

我本能的转身,寻声望去一个穿着讲究的人走了过来还给我打了一只中华牌香烟微笑着说:“怎么,不记得我二狗了?”

二狗,啊哈,是他呀!他是我读书时的死党,同吃一盒饭,同睡一张床,还一起逃过课,一起打过架。我们快有二十年没见了。我还沉浸在对我他的回忆中,他却打趣说:“看你现在这个糟老头样儿,岁月还真是把杀猪刀。”

说完,我俩和那两个门卫都笑得前仰后合。他掏出火机一面给我点烟一面问我:“你不是在深圳吗,怎么回成都来了,不会是在深圳混不下去了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吐出长长的一串烟雾,涨红着脸说:“原来是在深圳,去年刚回来做生意,这不赔了个精光,妻又生病了,正出来找事做呢。”

二狗似乎意识到戳中我的痛处,收起了先前他乡遇故知的欢快表情。一脸严肃地说:“怎么,找到事做了吗?”

我一边吸烟一边摇头。

“我记得你以前学过木活儿,你要是不嫌我的庙小的话,就来我那儿做吧。兄弟我绝不亏待你。”说着他随手递给我了一张名片:某某装修有限公司,董事长―张永发。我面无表情,傻傻地望着他,心中百感交集。真是没想到,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竟然是一个多年不见的兄弟帮了我。

那天,他请我吃了一顿饭,后来,他还去我住的地方看了妻。

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就这样我又重操旧业,跟着永发搞装修,靠干木活儿为生。这一切的一切似乎冥冥之中,皆有定数。我认命!

这天下午,在回家的路上我给老母亲打了个电话,聊到了这个事儿。戏说父亲还真是眼光独到,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而电话那头的母亲语突然重心长地说:“孩子,别怨你爹。当年,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你爹早知道自己得了癌症。为了这个家,为了减轻我的负担,他不得已才让你辍学,跟着赵师傅做学徒。你是你家里的老大,小妹和幺幺然是没法担这个担子。那个时候,他常说:‘老天爷啊,我还不想死,再多给我一些时日吧,娃想上学呢!’为了让赵师傅收下你,他东拼西凑的弄了二十个鸡蛋送给赵师傅,求他收下你……”

母亲的话简直让我觉得五雷轰顶。那个我怨了十几年,恨了十几年的人,曾经居然是那样痛苦,那样爱我。我还有啥可怨的,又有什么资格去怨呢?

“爹,要不是你我的妻该怎么办,我们一家该怎么办?我错了!我不怨了!不恨了!爹,是你给了我生命啊!”

【绵阳师范学院文学与对外汉语学院

2012级1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