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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身体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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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几千年来,人的异化已经导致精神和身体易位,以致现实中,早已不是“身体是万物的尺度”,而是功名利禄成为评价一切人和事的标准。体育也不例外,其中,金牌几乎就是一切。至于是否损害身体、危及生命、及至违法乱纪几乎完全置之度外。其实,身体才是评价一切真假是非、美丑善恶的根据和尺度。立足身体一元论、身体创造学和身体审美观,重新审视一切,将有着颠覆和改写人类历史的价值。关键词:异化;身体;尺度;审美;一元论

中图分类号:G8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4590(2008)03-0035-05

Abstract:In the past thousands years, People’s alienation has made for the transposition between mind and body, so as to reality, has been not that body is the measure of everything for a long time, and been that position and wealth are the criterion of judging everything. The physical sport can not also make an exception. Therein, the gold medals are namely wholeness. As for they whether or not damaging body, or endangering life, or violating law and disciplining are entirely given no thought. Actually, the body just is the basis and measure of appraising the true and false, right and wrong, beauty and ugly, kind and evilness of everything. That we base ourselves upon the body monism and the body esthetics and newly survey everything would possess the worthiness of overthrowing and overwriting human history.

Key words: alienation;body;measure;esthetics;monism

现实生活中,除了部分特殊人群会经常关注自己的身体外,一般人,特别是“烦忙”中人,几乎完全忘记自我,当然也就不会在意己之身体,除非身体的生理机能做出反应,渴望和需要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婚恋、生儿育女,此时,人们才会想到身体。为此,在日常生活和社会实践中,在人生观、价值观、认识论、真理观、审美观和伦理道德等诸多方面,人们关注和谈论最多的无疑是:功名利禄、权力地位以及相关的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和意识形态。由此,在判定一切人和事的成败功过、真假是非或美丑善恶上,其尺度和标准,也无一例外地是人们通常所关注的那些非人格对象,以及相关的精神理念、主义理论或,而就是没有立足人的身体,让身体说话,以身体为本,而不是以概念和逻辑为本。即便是在家庭教育中,对待自己的幼小孩子,许多家长也是舍本求末,不顾其身体发育,给其施加骆驼般的重负。这种现状在体育界,也不例外。眼下,评价一个国家的体育强弱、一名运动员或教练员的成功失败的唯一尺度就是名次和奖牌。至于是否伤害筋骨、损害身体、危及生命、伤及友谊、及至丢失尊严、违法乱纪、声名狼藉几乎完全置之度外。

这当然就有背于奥林匹克精神。而这种精神,实质上就是“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舍此,没有任何一种脱离运动自身的外在利益。其内在本质就是一场依照约定俗成的运动规则进行的一种能够给人带来欢乐、刺激、幸福与生命活力的游戏。它不是一种政治经济实践,更不是一种单纯的商业活动,而是一种文化艺术活动。它是身体的运动、思维的训练和灵魂的振奋,而且是为了增进整个人类的健康、美丽、顽强、机智和勇敢。它不是战争,不是人际间的相互残害和厮杀。它是交往、交流和交际,是为了友谊、关爱与和谐,它是真善美的统一。因此奥林匹克精神特别痛恨弄虚作假、、贪污受贿、服兴奋剂、打架斗殴,以及狭隘的功利主义、民族主义、种族主义、大国沙文主义等恶劣的行为和意识。当然,不能排除体育运动具有日趋职业化和商业化的趋势,但是它永远都不应该以牺牲身体、污染心灵、破坏和谐、制造混乱及至恐怖活动为代价。

那么,究竟为什么会在体育竞技中出现那么多的非体育因素呢?根本原因就是几千年来,在政治经济、权力地位、物质财富、荣誉名声等诸多外力作用下,身体发生异化,导致精神对身体的否定、蔑视和攻击,使身体处于被奴役、压迫、排斥、折磨,以及被杀戮与毁灭的地位。此时,身体已经不再是原本真正主体意义上的身体,而是沦落为精神奴役和虐待的对象,蜕变为纯粹动物性的肉体,甚至是低于动物性的社会工具,即沦为物的奴隶。身体,原本是每个人是其所是的根据,是人区别于他物的前提。正是人的身体创造了全部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在作用、认知、实践和拥有着整个世界,在体验和感受着人世间的美丑善恶、痛苦欢愉。为此,古希腊哲学家普罗泰哥拉,在肯定身体和包括五官感觉在内的各种情感、欲望、本能和意志力的基础上,提出“人是万物的尺度,是存在者如何存在的尺度,也是非存在者如何不存在的尺度”的重要命题,也即“身体是万物尺度”的思想。[1] 然而,这并没有能够阻止身体的异化和由此导致的人性的萎缩与堕落。直到19世纪,通过叔本华、尼采的唯意志论和反理性主义,才一举将人之身体抬高到至上于精神和理性的位置,建构了身体即万物之尺度和根据的“身体一元论”,并影响到整个20世纪的新尼采主义和身体主义。

1 身体一元论

从本体论上讲,“身体一元论”就是指一切事和人都可以统一于身体、归因于身体和还原为身体。身体是评价一切真假是非、美丑善恶、及至道德与非道德、存在与非存在的尺度和根据。以致没有身体就没有自我、没有人生和人生所拥有的一切。“身体一元论”的代表人物是尼采。他通过对人类史的考察,精辟揭示了几千年来理性及其塑造的各种文化形态的弊端,认为现代教育和科学技术背离、侵蚀和毒害了人的生命,使活生生的肉体受到非人化的损毁,使人类失去生存的目标和生活的方向。理性的主体在“上百面镜子面前,虚假地映射着自己,使自我成为自己的刽子手。”然而迄今为止,人类不仅继续被各种理想和谎言所蒙蔽、欺骗和伤害,而且“使自己的本能降至最低限度,并且变得虚伪。”[2] 其实,真正的哲学研究根本与真理无涉,涉及的往往是被“我们称之为健康、未来、发展、权力、以及生命”等一类东西。比如“我在自己那庞大的思想大厦落成之前,已从时好时坏的健康中大蒙其益。一位历经种种身体状况的哲学家同时也会步入种种哲学,会把每次身体状况转变为思想形态和思想背景”;就像一位母亲,不仅会持续地从其痛苦中分娩出思想,而且“会倾其所有,以鲜血、心灵、热情、喜悦、激情、痛苦、良知、命运和灾祸给思想以哺育。”[3]

由此,他发出要“解构主体和解放身体”的那振聋发聩的呐喊声,试图唤起倍受欺压、从而麻木的身体逐渐觉醒,也使更多人认识到欲拯救人类,遏止人性的颓败,信仰和追求实在的身体、找回真人,比信仰虚幻的精神更具根本意义。因为身体才真正是每个人存在的标志和表征个性差异之所在,才真正代表生命的趋向和人类的未来, 才真正在经验上具有独一无二的意义。然而由于长期以来,“身体一直都是被包括语言在内的文化和政治所俘虏与监禁的躁动不安的囚徒”,因此今天,一切从身体出发,以身体为准绳,进到生命之心,“这是身体本能发出的、比陈旧的灵魂的主观性编造更令人惊异的思想”。回归身体,从身体角度重新审视一切,将历史、艺术、理性、伦理观念和意识形态等都作为身体弃取的动态产物,将有着颠覆乾坤和改写人类历史的价值。

比如,以身体为尺度,奥运会就可以考虑是否取消“拳击”一类的比赛项目或进一步修改其竞赛规则,直到不伤害身体为止。对举重项目,也会随着“力量”在评价身体中较语言、智慧和技艺等要素的份量越来越轻,及日益对身体素质的严重损伤,而在年龄、体重、伤病、及至参赛的年限和次数等方面给予严格的约束和规定。为了鼓励全人类的参与,奥运会可以增添一些更为大众化、娱乐化、业余化、智能化和技艺化的项目,例如街舞一类,使体育竞技真正达到身体健康、健美和健智的目的。这就像顾拜旦曾经针对学生因学业过重而过分劳累的问题提出“惟一解决的办法是让孩子们游戏”一样,我们必须确立这样一种理念:“体育竞技就是身体的游戏”。 其最高奖赏和激励就是授予胜利者以光荣和爱心;其最高目标就是强身健体、磨炼意志、调摄精神,保养正气,陶冶气质,涵养性格,促进世界和平,增进人间友谊。整个过程就是展现身体美、运动美、技艺美、心灵美;展示生命固有的激情、热情、意志、力量、速度、强度、高度、活力、魅力和智慧;将运动、目的与结果融为一体。

再者,追溯人类的起源和文明进化,也不是“得天独厚”的理性思维,而是身体“直立的姿态、期的抑制、的连续性、父权制家庭的建立,以及作为主要才能的视觉的出现,才共同构成了人类文明的开端。”[4] 因此以往蔑视身体的人实质上是愤恨生命和大地,本末倒置地将心灵看作大理智,把身体看作小理智。实际上,身体才是大理智,是有着一个心灵的大复合体。身体比心灵有着更优越的感知力、领悟力与智慧。因此强调身体就是强调整体的生命力,就是医治贫血的灵魂。对于真正的觉醒者来说,“我决不意旨一种灵魂或心灵”。相反,“我全是身体,其它什么也不是;灵魂不过是指身体方面的某物罢了。”[5] 把人看作是智慧的、有信仰的、受控制的、神秘的或神圣的理性话语,完全是对人性的无知。其实,“整个逻辑学的表现形式是非人的、残暴的和无比恐怖的。”[6]人的思想不是在理性中,而是在身体中。人们通常所谓的“知识、真理、灵魂、精神、罪孽、以及神圣”等概念,都是理性发明用来蔑视肉体的,而“对于生活中值得严肃认真对待的事物,如饮食、起居、精神食粮、疾病治疗、清洁卫生、天气等等则掉以轻心!不谈身体健康,只讲灵魂健康。”[7] 实际上,这是一种精神错乱症,是对本能的扰乱,对真我的否定。现实中所谓“道德的人并不比肉体的人更接近睿智世界”,“善良的人只不过是一切懦夫、病夫、败类、自苦之人的集合体”。人就是身体的存在;而身体就是权力王和哲学王。其中“最优秀的公众性的身体,乃是世界的尺度。”[8] 蔑视或摧残身体者终将导致自我毁灭。

为此,尼采呼吁人们不要只倾听死亡的声音或精神的挽歌,宁可倾听那“惨遭道德禁锢”的健康身体的声音,那是更诚实、更纯粹、更具有感召力的声音。健康、完美而又正方的身体,说话更诚实,行动更纯粹,生存更富有活力。坚实的身体和纯粹的精神所包含的肯定力量能够使身体变得更充实和强壮,更具青春感和生命力。正是在人身上,创造物与创造者统一起来,“使自我塑造成为人类最高的可能性之所在。”[9] 也正是在解放身体的意义上,尼采才竭力主张:要摧毁一切使生命衰退和呆滞的东西;认为只有回归肉身,打破灵魂的总体性和全部为人所接受的“偶像与价值”,否定以往的一切道德信条、、知识真理,充耳不闻那些虚伪渺小的言语,觉识所有那些概念和表述都缺乏爱和纯真,才能使人真正拥有鲜明的个性;真正做到身体壮实,灵魂刚正, 拥有创造性和自主性,具有超群的智慧,高昂的激情,勇猛刚强,震慑和超越一切,真正实现本真的生命。有史以来理性的最大错误就是扼杀了非理性的生命和本能。其实,正是自命不凡的理性者感情贫乏,思想迟钝,缺乏激情和创造,使传统文化充满虚构和谬误。与日神阿波罗相比,酒神才真正代表本真和身体;才真正是胸怀广阔,热爱生命,希求幸福,使人能够真正享受自由而快乐的生活。

依照这种“身体一元论”,身体就是知识和真理、正义和善良、健康和美丽。除了身体,其他全是身外之物。当然,人不能离开物质财富而生存。但是一切求生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拥有一个健康、快乐和完美的身体,以牺牲身体为代价去换取一些非人格之物和一些诱发有害行为的意识与观念,那绝对是社会制度、时代意识及体育精神的异化。

2 身体创造学

不只是传统认识论认为人的一切知识真理、科学技术和文化艺术都是理性所为,就是在日常生活和普遍的社会实践中,人们也习惯于把书本、理论、规则和教条等话语霸权视为无上权威。然而在德勒兹等人看来,人类的全部文明实际上都为拥有感觉、思维、表达和实践操作能力的身体所发明创造,是人之身体生产和创造了整个世界,包括万物和人类。为此,德勒兹在对人的定义中,主张用身体取性;认为人就是身体。身体就是自然界长期进化形成的一种强力,一种力和力之间的冲突与关系,就是物质性的肉体所固有的感受性、自发性、表现他者的能动性、超越肉体自身的思维和自我。这种身体不仅砍去了意识的头脑,再也不是意识支配的器具,而且它漠视意识,甩掉意识,跳出意识的长期操纵和统治,完全自我做主。它只根据自身的力量竞技去从各个角度对世界做出解释、估价和透视。因此身体、感觉、知觉、语言和思维都是一种相互融合的直接关系。“身体中尘封着和隐藏着潜在的语言,而语言则形成和塑造着显赫的身体。尽管两者关系的最有力证据是模仿,但是身体的表意手势却蕴含和反映着三段论推理”。因此身体之外,无感觉,无语言,无推理。身体的感觉、姿势、模仿、表意,即广义的“身体说”(body speaking)涵盖着全部语言和认知。对身体的理解不需要借助高深的概念和反思。身体的行为和感觉就是一切。正是身体承载着人生的境遇和哀乐;也只有身体才“能够担负起我们平生拥有的各种经验,而且在任何时刻都能够给予我们一些新东西,或一种新的和更为复杂的手段与步骤。”[10]

传统哲学中,人们往往把描述和推理相对立,没有认识到“一切事物都开始于身体和语言的夸示及反应”。“正是身体的特殊性质构成我们的概念化和范畴化的各种可能。”[11] 使得那志得意满的“理性”才不至于是空洞无物,而是充满热情、激情、欲望、希求和想象力。理性能力的形成完全取决于我们的具有独特结构的身体和感觉。身体在它的生死盛衰中带着对全部真理和错误的认同,霸道地主宰着知识、审美和道德。在这里,真理指谓对力和技艺的解释;审美主要是指诸力的自由嬉戏;而道德则代表着积极的主动之力。为此,德勒兹也站在尼采的身体一元论角度,主张用身体否定偏离肉体的沉思和至高无上的价值,驱走思想迷信,赶走传统道德,抬高欲望机器和的力量,拒绝主体哲学,击碎稳固主体,宣布作者之死,让身体活跃在读书、学习、教育、日常生活和全部社会实践中。

由此,德勒兹以“欲望在其本质上是革命性的”这一原理作为研究的出发点,将尼采的权力动力论(dynamism)和对主动力量的肯定,转译为一种有关构造望的理论。该理论宣传欲望的生产性、创造性、积极性和能动性,谴责各种试图弱化或瘫痪欲望的社会力量,颠覆一切妨碍欲望之生产的理论和制度,以便造就新的后现代的“分裂主体”,消解“现代性的符码”,营造一种游牧式的欲望机器。他说,“如今,欲望机器被强迫着去适应‘受限制的俄狄浦斯模式’。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使社会整体和无意识的个体‘精神分裂化’。这样一种‘精神分裂化’可以使得我们打碎俄狄浦斯的铁衣,重新发现遍及四处的欲望生产的力量”;“破坏俄狄浦斯,这自我的幻想、超我的傀儡、罪恶、法律和。”[12]挣脱俄狄浦斯牢笼,让欲望自由释放。人类,实际上天生就是欲望的机器和生产的机器。一旦人的欲望得以解放、激情得以自由流淌,一种非法西斯主义的主体得以形成,那么这种“欲望自由奔流的主体,就会形成一种爆炸性的和革命性的力量。”[13]此时,它会到处发挥作用,包括“呼吸、发热、进食、排便和”;“然而无论在哪里,它都是机器,是真正的机器。”[14] 它生产行为和罪恶、知识和激情、和疼痛、焦虑和愁苦。在这里,“生命的器官就是工作的机器”。一个真正的唯物论者所能做的有益事情就是,“把欲望引入有机体中,把生产引入欲望中。”[15] 这种欲望机器作为一种不断制造和革命的力量,作用于不受任何规则或逻辑限制的自由的综合领域。在那里,它总是寻求超出任何社会体所能容许的常新的目标、接触和联系,追求游牧且多音的流动,而不是寻求欠缺的客体。因此不能以黑格尔方式将欲望解释为一种匮乏、一种唯心主义和虚无主义的辩证概念,而应将之阐释为一种动态机器。正是它在现实中,生产和制造了万物,并且是以一种非连续的流动方式在操作和运行。

因此生命的最高点就是身体所拥有和表现的类似感知、记忆、构思、想象、创造、发明、褶皱、开启、争斗等一类的生命力。而且这些生命力越是在“下和真实人”中表现得越是离奇。所以真正的人就是居于生命、劳动和语言内部的、作为生物体、劳动者和言说主体的人,而非那些“政治家、道德家或符号人”。尤其是现代社会,最优秀的“旅客”往往就是那些经常被用链子牢牢锁在无限的外在规定性或“十字架路口”的过路囚徒。“他们虽然创造了主体,但仅是作为身体的派生物或主体化产物。”[16] 他们发现了美的存在,也即衬里、自我关系和自由人的随意规则,并依照权力和知识塑造了主体,但是主体并不依赖于它们。主体和与之统一的身体决不可归结为外在的权力关系或知识形式。身体的内部构成首先是食物,继而是、感受力、自治力、组织力、反抗力和目的性。而处于身体表层的权力、知识、真理和道德则是短暂的和不断变化的,只有由展示整个世界的“物质单子”构成的身体才具有持久性。在身体中,时间是“自爱”构成身体性主体的基本结构,空间则主要表现为层层叠叠的褶皱,显示了生命的延展性,以及标示作用方式的遮蔽和解蔽的独特性。

这种独特性在人这里表现为本能和智慧的双向活动。本能作用于事物,智慧作用于关系,本能管辖着人类行为的具体内容,智慧则管辖着人类认知的具体形式。而且从理论上说,仅仅通过智慧去认识事物是荒谬的,只有依靠身体的奋争和接受各种风险的考验,并通过意志行为和先天的直觉作用,才能实现认识上的飞跃,将身体活动延伸到思想和理论领域。继而,这种统一的精神生命日积月累,便汇合成生命的大河,浩浩荡荡地流过人的身体,俨然以骑士的身份驾驭着身体。但是精神和智慧却永远不能替代生命和身体。因为当我们闭目塞听,一个个地消除来自外部世界的感觉、知觉,终止智慧的狂妄和肆虐的时候,然而“我却依然存在,我不能阻止自己存在。我还在那里,还有来自我的身体的外周和内部的机体的感觉,还有我过去的知觉留下的记忆,也就是说,我保存着对自己身体现状的感觉”。这种感觉既证明身体的存在,也证明现实世界的一切都是身体的绵延、超越和生成。

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罗兰•巴特主张:以往是理性驱赶身体,今天是身体驱赶理性。从来的生产者都不是知识和理性,而是欲望和身体。正是身体在连续地进行生产、评估、创造和享受着生活与愉悦。他说,正像是产生乳汁的机器一样,身体也是产生整个人类文明的机器。身体中永远流动的欲望激发出惊人的强力,推动着积极的生产活动。所以是欲望创造了世界,是力生产了社会现实。力和欲望正是通过身体达成连接和互动关系。而身体就是一股活跃的、升腾的积极性的生产力量,是一部永不停息的生产机器。由此巴特、德勒兹等人在尼采的身体本体论和身体一元论的基础上又创造了欲望政治学和欲望一元论;主张人类历史只能是身体和欲望的历史。今天人之身体处处都铭记着历史的痕迹。

3 身体审美观

“身体审美观”,即以身体作为审美的基础、标准和尺度的审美理论、审美观点,其实早在顾拜旦的诗作《体育颂》中就给予充分体现。他把体育看作“天神的欢娱,生命的动力”;把它比作“照亮黑暗的晨曦,培育人类的沃地”;认为正是体育给人类带来健康、美丽、刚毅、勇气、高尚、智慧、尊严、荣誉、甜蜜、乐趣、公正无私,以及拼搏和奋进。

当然,眼下“身体审美观”在福柯的著作中是展示最多。因为他一生都在围绕人之身体、、欲望、感受和认知等生命属性,进行着广泛的探讨和身体力行的体验。其中身体美学是他对数千年来异化人性的最深入研究。它不仅对传统的文化观、人生观、价值观、生命观、美学观和伦理道德进行了颠覆性的冲击与批判,而且给已经迷失方向的现代文化、艺术、美学、哲学和科学,指出新的光明之路,展示了拯救人类之死的广阔前景。在他看来,只有通过对生命之美的弘扬与挖掘,才能真正引导人类走出异化的泥沼,创造自身的美好生活。因此,也只有审美才是将生命引向充满的自由境界的永不枯竭的源泉。人类生存的真正目的,并不在于能够进行穿越无限宇宙、远离社会现实和肉体生命的概念思维,去寻求那时时处处旨在约束我们自身的真理、权力、道德、荣誉或地位,也不是盲目地依据传统的主体论将自身改造成为非人格化的主体;而在于能够将吃喝玩乐等生命活动提升到艺术高度,使其成为人类特有的审美实践,敢于和善于满足自身的审美愉悦和生命。

由此说明,美既是具有实践智慧的人自身在其艺术般的生活技巧和特殊风格中造就和展现出来的感性形式或知觉属性,又是人类在关怀自身的延绵不断的历程中一再更新的自由生活和生命特征;也说明人类所从事的任何创造性活动都不是单纯的谋生活动,而是把生命自身的任何活动都当成一种生活艺术、生命审美,当成关怀和完善自身的过程,当成塑造和提升生命、追求最高自由境界的一种“自身技巧”或“自身实践”,以陶冶身心,满足自身的感受欲望和审美要求,释放过剩的生命力所燃烧的激情。也正是基于对美的人生价值的高度评价和认识,致使福柯不仅批判了以往的各种传统、知识、权力、道德和理性对人性的压抑和欺凌;批判了各种语言及表述方式对人性的歪曲和误解;而且“利用他的肉体、行为、感觉和热情,以及他的整个存在制成的一件精美别致的艺术品”,超越了他自身,“发明了他自身。”[17] 并建立了一种关怀和美化自身的身体美学和生存美学。

在福柯看来,凡属于生命的东西,都是产生美的源泉、动力和对象。因此我们决不可把情感、欲望等生命要素看作有害於人生的消极因素或破坏力量。特别是性作为生命之源,“既是我们的行为的组成部分,也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享受自由的一个方面。性是我们借以创造自身的某种事物。”[18] 如果人们平日不能逃出传统的伦理道德和政治权力对性所设置的牢笼和监狱,只是满足于理性魔鬼所设置的循规蹈矩的生活,那么人类就永远不会有所创造和发现。一切所谓界限、规则和标准都是理性人主观制定的,都是统治者出自私利所编造的。我们要坚信:一切爱恋、欲望和,都是来自一种“神爱之心”,一种来自身体内部的生命激情和冲动。遗憾的是,迄今人们并没有实现有关生命之爱和美的永恒回归,并没有使生命的最高存在――性得到彻底解放。它依然被限制在各种意识形态、法律条文,以及各种道听途说和别有用心的语言中。实际上,“一切美都是人的生存超越活动与世界相遭遇而形成的。美之产生及其对人的魅力,决定于与其世界的遭遇的状况以及人自身的审美超越需要”。因此,世界上,“没有别的东西是美的,只有人是美的。”[19] 其中,“生命、生存、身体、性、欲望、、愉悦、死亡、创造和叛逆”是几个最基本的美学范畴。这些范畴既同颠覆旧有的文化相联系,也同促使自身的生活艺术化及自我熏陶相结合;既能够刺激日常那平静如水、枯燥乏味和毫无热情的生活,使其变得犹如江河大海那样波涛汹涌、奔流不息,也能够激励人们时时刻刻想到去发明创造,去革新变法,去颠覆,去撕裂摧毁,去冒险尝试。如此,才能够不断地改变自身和获得新生,并将其变成探索自由和实现快乐的方式。

而审美能力的培养或艺术创作的完满程度,决定于肉体和精神欲望本能地无限扩张,决定于冲破一切障碍使自身的内在生命强力无限地膨胀起来。其中,又只有通过和的扩张和彻底暴露,才能达到生命的高涨和艺术的最高成就。为此尼采认为:“艺术家如果要有所作为,就一定要在禀性和肉体方面强健,要达到精力过剩,像野兽一般充满。”“艺术家按其本性来说,恐怕难免是好色之徒”。只有疯狂的凝聚欲望和发泄欲望,进入癫狂的酒醉状态,才能够创作出魅力四射的艺术作品。因此,真理决不是约束人的知识,而是能够给人带来快乐的知识游戏。在人类的生活或身体之外去寻找真理,其结果只能像尼采所言:“真理诞生的那一天就是人类历史上最带欺骗性的时刻。”[20] 因为不只是这个世界不是真理和虚假主体所创造,而且现实的一切,尤其是属于人类情感和形象领域的艺术与审美更不是真理和主体之所为,因为只有在人的身体的欲望、感情和观念等遭遇挫折的过程中,人们才能够形象地看到人类史的运作过程及效果。人的现实身体是不折不扣的历史事件的烙印。

其中,特别是生命的主要征象,性一方面成为统治者驾驭社会大众的宰制力量,另一方面又成为知识、权力和道德塑造人的主体性的有效中介因素。而一切权力都是人们根据权力斗争的需要虚构出来的,根本不具有任何真理性和正义性。相反,真理和正义都必须紧密地依靠权力和法律。其结果权力作为社会生活中的一种现实力量,一种活生生的力的关系网络,同人的身体、包括欲望、意志、情感、旨趣、爱好和心理等因素就只能处在一种对立关系中。而福柯的生命美学就是要这种权力游戏和真理游戏,“只允许裸地谈话、发泄、流露和以自然状态展现,让传统道德保持缄默。”[21] 这不只是因为知识、权力和道德游戏本身就具有游戏整体的无意识性、盲目性和不确定性,还因为知识和真理本身就是在贯穿于认知、权力和欲望三大场所的身体、和遭受权力和道德的双重控制的条件下产生的。在这里,性既是身体的生命和物种进化的基础,更是知识、真理、权力和道德的基础。因为身体和性的美是自然界长期发展的珍贵产物。人体作为世界上最完美的艺术品,是自然界赋予人类的无价之宝。人的任何审美意识与创造,都离不开身体的美感和性感。

当然身体感官的愉悦是与精神、思想和生活风格等超身体因素密切相关的。因为身体是整体,是文化历史和生活经验的积累与结晶。在这里,身与心、情与爱、美和性具有不可分割的统一性。因此回归自然,解放身体,恢复那被伦理道德摧毁了的强烈的真实感情;让人们觉得世界上充满了真正属于生命自身的欢愉和美丽;使得人们既能够享受到从日常焦虑中,以及各种无形的枷锁中解放出来的兴奋和快乐,也能够在提升审美境界和审美实践的基础上,为整个社会的各个领域,包括体育竞技、体育运动开创多元化的审美园地;这不仅是身体美学的职责和内涵,也是人性的自然归宿和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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