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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以智(1611-1671年),字密之,号曼公,又号鹿起、浮山愚者等,安徽桐城人。任道斌先生在方以智《传略》中称:“密之生平以气节自负,学问自许。晚年颇事接纳,且有骄矜之意。博学多才,工诗画,善书篆。其乐府诗词,磊落崇岭,激壮沉实。其绘运墨疏淡,飘逸有致,意在画外。书或肖二王,秀丽妩媚,或法怀素,遒劲潇洒。嗜小学,考据精核,卓然独立。”[1]方以智是明末清初著名的思想家、哲学家、科学家。青年时与陈贞慧、吴应箕、侯方域等参加复社活动,时称“明季四公子”。崇祯时曾任翰林院编修,李自成攻入北京,方以智逃至南方,却又受到奸臣阮大铖等人的迫害,辗转至广东。在明桂王建立的永历朝任经筵讲官,却被太监王坤诬劾免职。永历三年拜其为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他坚辞不就,永历四年,清兵破桂林、广州后被迫削发为僧,也决不投降清廷。
方以智幼承家学,精研天文、地理、韵律、历史、诗文、书画,率皆学有所成。一生著作甚多,早年有《通雅》、《物理小识》,晚年有《药地炮庄》、《东西均》、《易馀》、《性故》、《一贯问答》,另有《浮山前后集》等。甲申之变后,方以智开始了从北至南的流亡生涯,期间以佣书、占卜、卖画为生计。《方子流寓草》中有诗为证:“飘落干戈世,君能种砚田。题诗空泣下,磨盾更凄然。休算佣书米,聊收卜卦钱。漆经留一卷,食字足余年。”[2]存世作品散见在各地博物馆,乃至欧美,近年来明清字画拍卖会也时常可见其作品。方以智的山水画冷寂清远,笔简意深,是新安画派重要的成员之一。
一、 方以智画论文献的存录与禁毁
方以智的《通雅》与《物理小识》同被收入到《四库全书》。《四库提要》对《通雅》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明中叶以后,以博洽著者称杨慎,而陈耀文起而与争。然慎好伪说,以售欺耀文,好蔓引以求胜。次则焦,亦喜考证,而习与李贽游,动辄牵缀佛书,伤于芜杂。惟以智崛起崇祯中,考据精核,迥出其上,风气既开,国初顾炎武、阎若璩、朱彝尊等,沿波而起,始一扫悬揣之空谈,虽其中千虑一失,或所不免,而穷源委,词必有征,在明代考证家中,可谓卓然独立者矣。
方以智被视为开考据学之先河,他的著作及思想颇受当时文人的关注。他的儿子方小愚在其死后收集其散落的文稿,刊刻了《浮山堂文集》分为前编十卷,后编二卷,别集二卷。其别集中收录了许多方以智的画跋,成为载录绘画思想的重要文献,但此书却被列为四库禁毁书目。清政府对方以智的思想精神始终保持压制,乾隆借纂修《四库全书》之名寓禁于征,在全国范围内征调历代书籍,进行严格的审查,对于书中记述诋毁满族统治者的嫌恶之言,以及鼓吹反清的民族观念进行删改、抽毁、甚至毁版、禁售。方以智作为前朝遗民,曾参与反清复明活动[3],其著作《方子流寓草》、《浮山堂文集》均被列为禁毁书目。政治上的禁毁,以及他的历史地位与艺术地位的偏差,书画之名被其政治地位、哲学成就所掩,严重制约了他的艺术思想的传播。
二、方以智画论的审美精神
新安画派以弘仁为鼻祖,画宗元倪云林,形成了冷逸为尚的画风,但弘仁并无画论,仅存《画偈》一卷,其卷首“空山无人,水流花开”一句于冷寂之中透发着生机,成为新安画派共同追求的审美主张。方以智的绘画也受到弘仁等新安画派前辈的影响,在审美意趣上亦崇尚冷逸,大概这种冷逸的风格最适于表达遗民情节。自董其昌以来,禅宗精神对绘画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弘仁等新安画家的作品无不透发着静谧的禅机。由于禅宗不讲求著书立说,追求禅意的新安画家也极少将绘画感受与品评形成文字,故新安画家的画论极为稀少,后人只能通过作品了解新安画派的绘画精神,难免有所偏差。方以智一生笔耕不辍,勤于著述,流传的文字也颇多,他的画论成为我们了解新安画派的重要文献资料。他的画论也处处体现了禅宗对其审美精神的影响,但他并不像弘仁那样只留下玄之又玄的诗歌,而是从取法到审美,以及绘画创作与修养的融合皆有文字说明,对我们了解新安诸家的绘画思想有很大的帮助。以下则是方以智画论中部分精彩论述的辑录,希望帮助我们能更为细致地剖析方以智的山水画的艺术价值。
1、南北宗互为取法
一个画派的形成,首先便是共同的取法与审美倾向,方以智在转述友人的论画之言中体现了他对法的继承与理解:
郑超宗曰:胆壮笔老,法足故也。杨龙友曰:疏秀深稳,得于意外。魏子一曰:干笔、埃笔,烘染、破墨而已。虽分南北二宗,然未有不备北法而能行南意者。
董其昌提出的“南北宗”之说,影响颇为深远。然董氏认为南北二宗当如“鸟之双翼”的观点却被后人歪曲了本意,扬南抑北之风渐起。新安诸家亦多赞同董氏之说,面貌多似元人黄公望、倪瓒。但弘仁的绘画却是从北宗出,后专攻倪瓒,自辟蹊径,形成了新安画派特有的风格。方以智转述魏子一的“虽分南北二宗,然未有不备北法而南行意者”体现了新安诸家对于法的继承和理解,也是新安画派风格形成的根本所在。明中期以来,吴门画派崛起,以院画为宗的浙派受到抨击,加之董氏对元四家尤其以北宗为基础的看法,在当时有着重要的意义。
2、“法”与“我”为一
世人皆知石涛“一画”之说,对于方以智的“天一我也”却知者甚少。方以智在一则《题仿古册后》中说:
气韵生动,得天为多,然天自一切法,流时动植,一纵一衡,莫非天之法也。学先资于古人,能徵古人处,即自见其天矣。久之而心与手为一,古人一我也,天一我也。
方以智“天一我也”的主张认为,当先从古人学习,汲取古人之长,“久之而心与手为一”,在熟练掌握了古人的绘画技法之后,融入自我,自然而然的表现则可以得天然之意。由对古人“法”的继承学习,到自我的融合再现,才是绘画最高境界。他的取法观念是不执著于某家某派,故他说:“不可以有心求,不可以无心合,不可以言语造,不可以寂然通。如参禅人,将金刚玉剑一截,截断四路,使计较中无商量,在得失中出生死,方得畅快,领其天然。”
同时他强调在技法方面要融合相互矛盾的两极:
黑又白,圆又方,轻又湿,柔又刚。茸然毛,截然光,其枯若朽,其腴若肪。其落笔也,此地秩然有先后,而适还其无先后,其成品也,伦脊……造化在手,裁成阴阳。止乎不得不止,行乎不得不行。官与神不须臾离,手与笔本自相忘。
将黑白、圆方、刚柔等原本互为矛盾的两极熔于一炉,也是方以智的太极精神在绘画观念中的体现,“造化在手,裁成阴阳”。他曾经在《易余・必余》中说:“一分为阴阳,而因必有果,犹形必有影也。寂与感,往与来,仁与树,初与终,凡两端者,皆是也。”事物存在两端是普遍的现象,绘画的技法表现也会呈现多种方式的两极化,将两端合而为一,完美的融合于艺术创作中才是技法运用纯熟的表现。创作之时亦不可执著于某家之法,自然如得“天”助,法与我为一。
3、“荣枯皮相”中的生命之美
方以智传世作品以山水为主,画风冷峻,用笔带燥方润,构图清冷,在幽寂之中透发出无限的生机。这也是新安诸家共同追求的审美情趣。他在一则《枯树图》跋说:
尽为荣枯皮相久矣,谁知冬炼三时耶。此木笑曰:我正开万古之花,有人见赏否?法有时也,道者岁也,寒忍而后温发,从来代错。多少人被几条闲名换却眼睛了也。遍大地总是文章,供我挥洒,而尤以秦汉韩欧,龃角争耶。蓬窗静对,造适而已,亦不可自为高。[4]
方以智画山水冷逸枯寂,画怪石、枯树,造型崎岖,他所追求的是潜藏于“皮相”之下的生命之美,超越了时空与外在表象的局限,“开万古之花”。在他的眼中怪石、枯树皆有“大美”,“遍大地总是文章,供我挥洒”,抛弃名利所累,生命之美则无处不在。强调画家当以颐养为本,以心为画,用恬淡的性情表现这些超越“皮相”的生命之美。
结语
方以智生于晚明风雨飘摇的乱世,他才华出众,立志报国,虽频居晚明要职,却连连受挫。但他在坎坷的一生中始终笔耕不辍,在哲学史上取得了不可忽视的地位,也使他的艺术见解与书画之名被其政治地位、哲学成就所掩,严重制约了他艺术理论的传播,其画论遭到冷落仅是一斑。他的绘画创作成就与见解,尤其是他的哲学精神在画论中的贯彻,对我们了解明末清初绘画艺术有着特殊的意义,应当引起当今美术史研究者的关注与探讨。
注释:
[1]任道斌:《方以智年谱》,第15页。
[2] 《四库禁书丛刊》集部50,《方子流寓草》。
[3]陈寅恪先生在《柳如是别传》说:“方(以智)钱(谦益)二人皆明室遗臣托迹方外者,此时俱在金陵,颇疑与郑延平率舟师攻南都之计划不能无关,牧斋共此二人作政治活动自是意中事也。”
[4] 《浮山堂别集》卷二,枯树图题跋。
李钢:山东济宁学院美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