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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遗弃的旅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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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你经历过不可思议的事情,也绝不会是鬼怪作祟。因为世上本无鬼,鬼怪都是人们臆想之物,所有悬疑都能找到科学依据。

如果你或你的朋友身边发生过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要急于找答案,因为有些现象,现代科学目前还无法解释。不妨先把它们记录下来,发邮件至,告诉我们,留待后人去研究。

我忍不住去拉那包的拉链,拉链刚开了一半,一只人手从里边伸了出来……

多年以前,在一辆长途客车上,我发现一个没有主人的黑色旅行包。这个塞在后排座位下面胀鼓鼓、软乎乎的大包,带给我的噩梦让我至今心有余悸。

那年我9岁,利用暑假去S县舅舅家玩。S县是个非常偏远冷清的小县城,每天只有两班客车到成都,然后载上客人返回。父母因上班无法陪我去,将我送上长途客车后,我便成了孤家寡人。独自在车上的时候,我有长大成人的感觉。

去S县的人很少,车通常坐不满,后排都空着。我喜欢坐在前面第二排靠窗的座位上,旁边是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有点儿像杀猪匠。车出成都,一小时后便进入山中。在一个小镇,有一个老太婆上车,她说晕车需坐前面,驾驶员便叫我换位,这样,我便到了最后一排座位上。这一排座位空无一人,我为这种宽敞和舒服感到高兴。

后来,我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因为我的脚后跟在座位下碰到一个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黑色旅行包,包的正中印着一个灰白色的猫头。

经过反复观察,我断定这是一个没有主人的旅行包。我对它动了心,开始猜想里面有些什么东西――糖果、图书、衣物,甚至还会有钱。我敢说我是一个诚实的孩子,但面对一个下车时你可以顺手拾走的旅行包,诚实的孩子也会感到一阵阵诱惑。

漫长的旅程,我就是在这种诱惑的折磨中度过的。车到S县时已是黄昏,我最终没有勇气带走那个包。我是最后一个下车的乘客,快走到车门时我还回头望了一眼。车的后部已有些昏暗,但我知道那包还在后排座位下静静地卧着。

舅舅在车站接到了我。他说我脸色不好,是不是饿了、病了,或者在路上丢了什么东西。我连忙否认。他又盯住我看,然后摇头,说你怎么像丢了魂似的。

S县城三面是山,一面是河。走在石板路上,一种古老和冷清会从你的脚底升起。我跟着舅舅在暮色中走进了一条狭长的小巷,两边是石墙,有浓密的树阴从墙内漫出来,时不时有院门出现。那些双扇木门有的紧闭,有的虚掩,使我感到这是一片捉迷藏的好地方。

舅舅的家就在这巷内的一座院子里。院里有草,有树,还有一口水井。舅妈很慈祥,见到我这个外甥时亲热无比。舅妈的女儿――我的表姐十八九岁,但当时的她在我的眼中已是个大人。他们都对我很好,吃饭时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但我一点儿胃口也没有,眼前老晃动着车上的那个黑色旅行包――这个被遗弃在汽车后排座位下面的东西,成了一生中第一个困扰我的神秘事件。

当天晚上,舅妈将我领进一间空旷的大房间里,房里除了一张床和一个大木柜外什么也没有。舅妈用扇子替我赶走蚊帐内的蚊子,然后让我上床睡觉。在舅妈走出房间拉上房门的那一瞬间,我差点儿追出去说我不住这里,但我忍住了,我觉得一个男孩子这样胆小会被人笑话。

灯光昏黄,我不敢关灯,也睡不着觉。我隔着蚊帐看着外面的世界――除了墙壁和一个个头和我差不多高的木柜外,什么也没有。我开始想那个旅行包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奇怪的是,占便宜的心理没有了,我此刻想到那包时全是可怕的念头――里面也许是一个被杀死的小孩,或者是被肢解的女人。当然,一个血淋淋的婴儿被装在里面也有可能。想到这里,我的脚后跟又有了一种碰到软乎乎东西的感觉。

这一夜非常漫长。睡梦中我又看见了那个印着猫头图案的黑色旅行包。我的心一阵阵发紧,但还是忍不住去拉那包的拉链。拉链刚开了一半,一只人手从里面伸了出来……我一身冷汗、差点儿哭出声来。

灯光昏暗得像要熄灭一样,蚊帐外一片朦胧。这时,房门“吱呀”一声响了,一个人影走进屋来。我本能地用手捂住脸,只听见房间里响起的声音。从指缝间望去,一个胖女人的背影出现在木柜前,她弯腰在柜里摸着什么。我大气也不敢出,一直到那个女人走出门去。

第二天,阳光很好。我一个人坐在屋檐下望着院子发呆。舅舅和舅妈都上班去了,我原以为表姐会带我玩的,结果她也要到县城的一家百货公司上班,早饭过后,就剩下我一个人守着这空房空院了。

想到昨晚那件可怕的事,我溜回房间检查了那个木柜,掀开盖子,里面全是米,我顿时嘴唇发白。因为我见过农村死了人下葬的场面,棺木放下去以后,会有人往墓穴里撒米。昨晚那女人来偷米,会不会是干这种事呢?

我赶快跑出屋子,站在院子里的阳光下,心里踏实了不少。本来我这时该做暑假作业的,但一点儿心思也没有,便在院子里转悠。院子侧面的墙外是另一家人的院子,一个小女孩正趴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做作业。

小女孩看见了坐在墙头的我,一点儿也不惊奇,忽闪着大眼睛问我是不是田大伯家的客人。我说田大伯是我舅舅,小女孩便向我招手,我想她一定是遇到难题了,看她的样子,也许刚读小学一年级,遇到我这个高年级的大哥哥是她的福气。

我跳下墙去,在隔壁院子里和这个小女孩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上午。我先是为她讲了几道算术题,接着我们便玩起了过家家。她要我扮演病人,她做医生,我不同意,我说我们玩结婚游戏吧。 这个游戏我在三五岁时玩过,如今9岁了还玩儿,这让我有一点儿不好意思。但这个小女孩太像我在小人书中看见的公主了,穿着布裙,头上插着花。于是我们开始扮结婚,我爬上墙头摘下一些小黄花插在她的头上。她从厨房里拿出一块饼来做蛋糕,我们笑眯眯地望着这“蛋糕”。吃完“蛋糕”后我们就算结婚了。

后来,我想在她面前露一手,便提出画画。我的美术在学校里经常得高分。我翻过墙去,从书包里拿来了有12种颜色的水彩笔,铺开纸后,我却一时不知该画什么东西。

我承认那一刻我有点儿神思恍惚。当我在纸上画出那个遗弃在车上的黑色旅行包时,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画这个东西。旅行包上的猫头我画得特别逼真,猫嘴两边的胡须像要伸出画面一样。

小女孩望着这幅画,突然说她家里就有这种旅行包,和我画的一模一样。我让她拿来看看,她说她妈妈昨天出门时将包带走了。

我心里一沉,她妈妈一定出事了,不然怎么会将那包遗弃在车上呢?

正在这时,土墙那边响起了舅妈叫“小三”吃午饭的声音。小三是我的小名。我慌忙向小女孩告别,同时问她叫什么名字,和她玩了一个上午,连名字也没问呢。她说她叫狗儿,我觉得这名字好听极了。

接下来的十多天,我再没机会和狗儿见面,因为舅妈担心我一个人在家寂寞,便将我送到离县城十多里地的姥姥家去了。在那里,虽说有姥姥和一条大黄狗跟我作伴,但我还是吵着要回舅舅家。姥姥无奈,最后只得让舅舅将我接了回去。

回到舅舅家时又是黄昏,我又见到了熟悉的院子和那道低矮的土墙。狗儿的妈妈不知道回来了没有,我想明天一定要翻过墙去看看。

吃过晚饭,我们坐在院子里乘凉。天上的星星鬼眨眼似的忽闪着。突然来了客人,正是车上那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当然,我很快修正了我对人的善恶判断,因为来人不是屠夫,而是一个性格温和的兽医。他正在追求我的表姐。

兽医坐下来和舅舅、舅妈聊天,表姐却躲进屋里去了。兽医很健谈,从他们的谈话中我听见了一个可怕的故事――一个性格暴烈的丈夫,在酗酒后将妻子杀了,妻子的尸体一直没找到,丈夫已经被关进了牢里,他拒绝说出尸体的去向。他们可怜的女儿,一个人在家里怎么过呀。

舅妈说话了,她说狗儿太可怜了,明天将她接过来,大家一起过日子吧。

当时,我脑子里“嗡”地一声。尽管在家时父母教导我,大人说话时小孩子不要插嘴,但我还是忍不住讲了我在车上看见一个没人要的旅行包,而狗儿认为这个包和她家里的包一模一样。后来,这包不见了,她爸说是她妈赌气出门时将包带走了。

我的这个发现让所有的人大吃一惊。舅舅是个正义感很强的男人,他说一定是狗儿的爸将老婆杀死后,装在旅行包里扔在车上了。舅舅说完后,急忙出门报案去了。兽医和舅妈继续聊天,舅妈问兽医需不需要带我去庙里烧点儿香避邪,因为我曾经近距离地接触过那包。兽医说不用烧香,明早用草灰烧个熟鸡蛋,在我额头上滚几下,就可以避邪了。

舅舅很晚才回来,他说公安局对这个线索很重视,已经让车站一起配合,全力寻找那个失踪的黑色旅行包。也许是有贪便宜的人将包拎走,发现是尸体后又扔在沟里或河里了。

我害怕得不行,幸好我当初没动那个可怕的包。睡觉的时间到了,舅妈又将我领进那个空旷的房间。我说我不住这间屋了,刚来那晚,我看见有一个女人到这屋里来偷米,我认为那是已经死去的狗儿的妈妈。

舅妈大惊,说我肯定有鬼魂附身,明早一定先用熟鸡蛋滚我额头才行;如果还不行,再带我去庙里烧香。不过,狠心的舅妈还让我住这屋里,她说狗儿一家和他们一直相处甚好,鬼魂来了也不会有恶意的。舅妈还在我门上贴了一张红纸条,她说这样就没事了。

我相信了舅妈的话。可是,当我在迷迷糊糊中被一种声音惊醒时,蚊帐外面的朦胧光线中,又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背影。这背影正弯腰向着米柜。我再也受不住了,发出一声惨叫,那背影转过身来,连问:“小三你怎么了?”我一看,这女人原来是舅妈,她说自己起床做早饭。屋里光线暗,我还以为是半夜呢。我这才悟出,刚来那晚看到的女人应该是舅妈了。

虚惊过后,舅妈还是用熟鸡蛋在我额头滚了几十遍。

狗儿被接到舅妈家来了。她不吃饭,只是哭。她说她妈离家后一直没回来,一点儿音讯也没有。她爸几天前被抓进牢里去了。她恨死她爸爸了,他明明杀了妈妈还骗她说妈妈是自己离家出走的。

我的暑假快结束了。临回家前几天,我每天都陪着狗儿。这地方叫小孩子的小名时都带着“狗儿”,目的是好养。

狗儿每天都哭,我想尽各种办法哄她开心。因为我想到和她玩过结婚的游戏,不能看着自己的“女人”痛苦。临走那天,我对她说,没有爸爸妈妈不要紧,等我长大了,一定娶你做媳妇。狗儿眼泪汪汪地看着我,认真地点了点头。

第二年暑假,我又吵着要去S县的舅舅家。父母坚决不同意,因为他们早已知道了我去年经历的事情,他们不愿我再遇到恐怖的事。不久,舅舅到成都来了,我问起狗儿一家的事,舅舅说早没事了,她爸爸已经从牢里放了出来,因为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杀了老婆。更为重要的是,狗儿的妈妈出走那天,城里有人亲眼看见她上了长途客车,手里拎着我看见的那个画有猫头的黑色旅行包。

但是,那包为什么会遗落在车上,而狗儿的妈妈出走一年了为什么还没有音讯?舅舅说这一切仍然是个谜。公安局将县城的旧货市场查了个遍,也没发现那个旅行包的踪影。

我问舅舅,如果一个人已经死了,人们会看见她拎着旅行包上车吗?舅舅说不知道,总之,他这一辈子没看见过鬼魂。

我的提问让父母吓了一跳,他们说我满脑子胡思乱想,都是接触过那个旅行包产生的,今后再不让我一个人出远门了。

可怜的我再也没有去S县舅舅家的机会了。后来读大学,工作,在人生的忙碌中将这事淡忘了。

突然有一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说,小三哥是你吧,我是狗儿。

20多年前的往事闪电般呈现在脑海中。只是狗儿的妈妈仍然杳无音讯,而狗儿早已嫁了人,是去沿海打工时结识的一个当地男子。

狗儿的电话让我感慨万千,眼睛一下子湿润了。人生莫测,时光掩埋一切。我知道这个世上肯定不会有鬼魂,可直到今天,在出差途中,每当我在长途客车的座位下看见胀鼓鼓、软乎乎的旅行包,便会在心里无端升起一丝惊恐和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