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谁先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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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某部漫画作品中有一段话，其大意是：“已经无法回来的东西，拥有和舍弃都很痛苦。既然无论怎样都会痛苦，我宁可选择守护它而痛苦。”这段话深深地触动了我，让我不禁想起外婆与外公几十年来感人至深的凄美故事。

外公在母亲还很小时便撒手人寰，连张照片也不曾留下。所以，我对外公没有什么印象，唯有从母亲兄弟姐妹几人的模样中，模糊想象他当年的风华。我对外公最深刻的印象，来源于外婆的几个不寻常之举。每逢清明，外婆便将大鱼大肉和馥郁的美酒供给祖宗们，却独独留出几样别致清淡的小菜，就着几杯并不醉人的葡萄酒，献给外公。从外婆的只言片语中，可以推断，外公酷爱清淡，喜欢葡萄酒。我家还有个特别的日子――外公的生日。虽然小孩子们仍旧少不更事，但大人们的话明显少了很多。最让我吃惊的是外婆，她往往哭中带笑，笑里藏悲，与她平日的开朗大相径庭。饭桌上空留一副碗筷，好像外公还在我们身边。

羡慕外公能让外婆念念不忘大半辈子，但也心疼外婆守得太辛苦，念得太孤单，忆得太刻骨。这是无人能分担的感情，其中的喜怒哀乐只能由外婆独自一人承受。我总担心，外婆如此挂念会伤身体，曾试着劝她忘却。

“说不定外公饮罢孟婆汤，早已忘掉一切。”我说。

“如果他先忘，那么就更需要我记着我们之间的事。”外婆坚定的语气令人动容。

在我看来，淡忘这段感情并不是对外公的背叛，只是希望活着的人能摆脱苦痛纠缠的思念，过得轻松平淡些。若我是外婆，断不会拿逝去的人惩罚活着的自己，因为路还要走下去，生活还在继续。

是否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反正这是现在的我所不能理解的相守。有一首歌唱道：“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我明白，让一个女人忘掉让她哭让她笑让她守望大半辈子的男人太困难。这个男人多幸运，让随着年事渐高的外婆养成丢三落四的习惯都不曾丢掉属于他们的回忆。思念俨然已成为外婆的习惯，成为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管相忘谁先忘，总有一个人要背负长久的回忆。也许，时间能慢慢抚平外婆心中的一些伤口，但她对外公的爱绝不会尽，历久而弥新。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古往今来，多少有情儿女本该坚守，但是迫于现实压力，或者心生变异……选择相忘。能够忘记，能够放弃，有时也是一种幸福。然而，外婆宁愿放弃这种幸福而选择承受思念的煎熬。外婆常常对我说：“你外公比我厉害，也许他都忘记了，我却怎么也学不会忘掉。”在“选择”的天平上，外婆无怨无悔地站在“守望”一边。

耳畔又依稀响起了那句动人心弦的歌词：“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相忘该谁先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