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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红楼梦》中小人物的名字体悟士的文化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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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摘要:古代的“士”往往有其身份标识的情趣,其中的琴棋书画即是其必备的修养,更是其“雅好”,社会也往往以其作为通道来认识其品格。《红楼梦》作者便将其转化为小厮等伺候“士人”等人物形象来活化呈现,而其中作者的意趣恐怕也不仅仅如此。

关键词:小人物 士 活化 文化情趣

士或士人,古代多指读书人,是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统称,后世也将其称为士大夫、儒士、儒生、文人和读书人,是指一个群体。这个群体有着鲜明的特征,也有着其身份标识的情趣。这些情趣往往源自古代的礼乐制度,投射着传统思想,更承载着其个性和身份的认同。《孟子・尽心上》:“穷不失义,故士得己焉;达不离道,故民不失望焉。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因此,士人的情趣往往积淀了中国传统思想的品性,也有深深的时代印迹。

古代士人的情趣活动往往体现着其文化品位,又浸渍着其思想个性,更离不开一些富有特质的器物,于是士人们假借某些器物进行某些富有文化印迹的一些活动便展开了。于是,随着时光的磨砺某些器物便具有了一定的文化意味,一些活动便具有了文人的印痕。于是,文化情趣便产生。“雅趣”一经形成,后世文人便喜欢上了它,而且不断演化、发扬,这也孕育了一丛丛一叠叠的攀龙附雅胸无点墨之士。这些器物较典型的有琴、棋、茶、书(诗)画、古玩、酒、药等,和这些器物相联系的一些活动就是一些号称具有文化情趣的活动。《红楼梦》作者不仅仅在小说的构思、情节中,抑或不经意的环境描写中匠心独运的透露出种种的文化情趣,并将其做为刻画人物性格的主要手段之一而加以运用,读者便在趣味中领略到了小说中人物的性格,更在会心一笑中体悟了作者的情趣。作者文化情趣的高妙体现便是以小说中那些卑微得让人几乎可以忽略的“小人物”的名字命名来形象化呈现的。

小说中有些丫鬟的名字时常让读者往往将人与物,物与人混通,几似混沌,但就在模糊语境中体悟到了士人的文化情趣,并在情趣中定格了人物形象的性格特征。元春的丫鬟叫抱琴,迎春的丫鬟叫司琪,探春的丫鬟叫侍书,惜春的叫入画,贾家四姐妹的四个丫鬟便凑成了琴棋书画,标识着一个封建士人该有的修养及“雅趣”,可贵的是作者并没有将其仅仅作为一种标示,而是写出了其性格,展示了其个性。抱琴是元春的丫鬟,也是随元春进宫的唯一有名字的侍女,但最易被遗忘的还是抱琴之人,连贵为皇妃的元春都说:“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其“闲”可见,何况仅为一抱琴的奴婢呢,故其性格未可知也不难理解,作者给读者故意的一个留白也是作者的一片苦心。

《广雅》曰“司,臣也”,那么司琪便是主管棋的人了。她活化了主人迎春的爱好,也衬托着主人的性格。迎春爱棋,小说第七回曾言“只见迎春探春二人正在窗下围棋”这是正写,迎春出嫁后,宝玉在紫菱洲感慨云曰“不闻永昼敲棋声,燕泥点点污棋枰”则是侧笔。第二十二回,贾母带领众人制灯谜与贾政猜,迎春制作的是“天功人运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谜底为何,众说纷纭,贾政猜的是算盘,迎春便笑答曰“是”,是与不是,读者无从得知。但笔者认为,士人弈棋,以冲和恬淡为上,观棋者以不语为上,这突出了其“二木头”特征,读者也便在其中得“趣”。第七十三回,迎春乳母牵头设赌局,还偷了她的累丝金凤典当。被举报后,乳母之媳不仅不肯还首饰,还要逼她去求情。丫鬟司棋、绣橘气不过,与对方吵得不亦乐乎,“迎春劝止不住,自拿了一本《太上感应篇》来看。”也许迎春在用自己的言行力辩一个“清静”,但作者便在静极了的迎春身边安排了一个较“动”的司棋,使小说叙述节奏动静结合,人物动静结合,于是小说便在动静中有“趣”起来。司琪的性格是刚烈的,她与表兄潘又安相恋之事东窗事发后即被赶逐,迎春虽也“含泪似有不舍之意”,却说“我知道你干了什么大不是,我还十分说情留下,岂不连我也完了。”遭遇迎春的“冷”,司棋却因表兄的孱弱而自杀,显示了其血之“热”,一冷一热中,读者更体会了司琪这等小人物的可叹可敬。

探春的丫鬟叫侍书,侍书本是侍奉帝王、掌管文书的官员。汉代蔡邕说:“夫书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阴阳生焉;阴阳既生,形势出矣。”因此,士人认为,书法不仅仅“雅”,还因为其来自自然,来自心智,因为“有诸中必形诸外”。“侍”当然是侍候主人弄“书”了,书又可以是书法、读书等,由此看来,“侍书”的职责名分已清矣。小说四十回描写探春所居秋爽斋曰:“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贴,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则探春好“书”是无疑的,“西墙上挂的是米囊阳的《烟雨图》和颜鲁公的墨迹”便突出其好“书法”之甚,所以,侍书不过是凸出了探春之“雅趣”。

古代文人绘画,一是以画养心,二是以画遣兴,三是以画写情。所以在士人眼里,诗书画的指向是一致的,其核心皆为“心”为“情”。苏轼说:“诗不能尽,溢而为书,变而为画。”三者似乎有梯级关系,不过既然“书”是雅事,画者当然也是“澹雅之事”。因此,《红楼梦》作者将贾惜春的绘画技艺加以张扬也就没有什么意外的了,其贴身丫鬟入画的安设就十分必要了。小说第七十四回叙述曰:

可巧这日尤氏来看凤姐,坐了一回,到园中去又看过李纨。才要望候众姊妹们去,忽见惜春遣人来请,尤氏遂到了他房中来。惜春便将昨晚之事细细告诉与尤氏,又命将入画的东西一概要来与尤氏过目。尤氏道:“实是你哥哥赏他哥哥的,只不该私自传送,如今官盐竟成了私盐了。”因骂入画"糊涂脂油蒙了心的。”惜春道:“你们管教不严,反骂丫头。这些姊妹,独我的丫头这样没脸,我如何去见人。昨儿我立逼着凤姐姐带了他去,他只不肯。我想,他原是那边的人,凤姐姐不带他去,也原有理。我今日正要送过去,嫂子来的恰好,快带了他去。或打,或杀,或卖,我一概不管。”入画听说,又跪下哭求,说:“再不敢了。只求姑娘看从小儿的情常,好歹生死在一处罢。”尤氏和奶娘等人也都十分分解,说他“不过一时糊涂了,下次再不敢的。他从小儿伏侍你一场,到底留着他为是。”谁知惜春虽然年幼,却天生成一种百折不回的廉介孤独僻性,任人怎说,他只以为丢了他的体面,咬定牙断乎不肯。更又说的好:“不但不要入画,如今我也大了,连我也不便往你们那边去了。况且我每每风闻得有人背地里议论什么多少不堪的闲话,我若再去,连我也编派上了。”……惜春道:“我不了悟,我也舍不得入画了。”尤氏道:“可知你是个心冷口冷心狠意狠的人。”惜春道:“古人曾也说的,不作狠心人,难得自了汉。’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为什么教你们带累坏了我!”尤氏心内原有病,怕说这些话。听说有人议论,已是心中羞恼激射,只是在惜春分上不好发作,忍耐了大半。今见惜春又说这句,因按捺不住,因问惜春道:“怎么就带累了你了?你的丫头的不是,无故说我,我倒忍了这半日,你倒越发得了意,只管说这些话。你是千金万金的小姐,我们以后就不亲近,仔细带累了小姐的美名。即刻就叫人将入画带了过去!”说着,便赌气起身去了。――第七十四回

邢夫人与王夫人勾心斗角终致大观园的搜检,搜遍大观园似无“邪物”,偏偏在入画箱中倒是寻出一大包金银锞子来,约共三四十个,又有一副玉带板子并一包男人的靴袜等物,“入画只得跪下哭诉真情,说:‘这是珍大爷赏我哥哥的。因我们老子娘都在南方,如今只跟着叔叔过日子。我叔叔婶子只要吃酒赌钱,我哥哥怕交给他们又花了,所以每常得了,悄悄的烦了老妈妈带进来叫我收着的。’”不过,爱画的惜春为了自身的清白似乎也顾不得入画了,说“我只知道保得住我就够了”,因此,尤氏“即刻就叫人将入画带了过去!”被带到荣府的入画大约也不会有多好的日子过了,因为后来的入画“不知所终了”。

本可以入画之人,为何有此命运呢,也许入画之人与世俗社会格格不入,也许作者仅仅将其作为突出爱画的惜春的性格而设置,不过主人尚且只能过着“独卧青灯古佛旁”的生活,丫鬟入画的结局又能怎样呢!原来,暖香坞的香不过是佛龛之香而已。

琴棋书画是古代士人的四大雅事,小说中被活化为四大丫鬟,且有命名之妙,小说第七回在“如今周瑞家的故顺路先往这里来,只见几个小丫头子都在抱厦内听呼唤呢。迎春的丫鬟司棋与探春的丫鬟侍书……”处:“甲戌双行夹批:妙名。贾家四钗之鬟,暗以琴、棋、书、画四字列名,省力之甚,醒目之甚,却是俗中不俗处”。同回,“惜春笑道:‘我这里正和智能儿说,我明儿也剃了头同他作姑子去呢,可巧又送了花儿来,若剃了头,可把这花儿戴在那里呢?’说着,大家取笑一回,惜春命丫鬟入画……”,此处甲戌侧批曰:“曰司棋,曰侍书,曰入画;后文补抱琴。琴、棋、书、画四字最俗,上添一虚字则觉新雅。”

不仅如此,作者还把这种思想贯彻到小厮名字的命名上,小说第二十八回写宝玉要去赴冯紫英的约会时“命人备马,带着茗烟、锄药、双瑞、双寿四个小厮”,另外宝玉身边还有小厮扫红、墨雨、引泉、扫花、挑云、伴鹤等,小厮名字的命名都也似丫鬟颇有些文化韵味。“茗”者嫩茶也,“焙茗”即烹水沏茶,则茗烟不过是一个伺候贾宝玉的茶童而已。宋元之交的方回说:“今天下无贵贱,不可一晌不啜茶,……而士大夫尤嗜其品之高者。”那么,品茗便是一种士大夫的生活情趣,是一种身份的标注,明人陆树声描述的“窗明几净,有客来,童子生炉,茶香袅绕,出茶具,捧茶而至”便是一种品茗的“清”“闲”的理想情境。因而,茗烟被塑造得最为鲜活。涂瀛就说“(宝玉)栽培脂粉……不尽如人意,庄也而出之以谑,谐也而规之以正,顺其性而利导之,如大禹之治水,适行其所事,而卒也无不行之言,呜呼!其惟焙茗乎?东方曼倩之俦也。”[1]十分的肯定了茗烟。小说第九回也写道“这茗烟乃是宝玉第一得用的,又且年轻不晓世事……”第四十三回写到趁凤姐过生日时,宝玉一大早带着茗烟跑到城外水仙庵去祭奠金钏时,等宝玉祭奠完了“茗烟答应着,且不收,忙爬下磕了几个头,口里祝道:‘我茗烟跟随二爷这几年,二爷的事我没有不知道的,只有今日这一祭祀,没有告诉我,我也不敢问,只是这受祭祀的阴魂,虽不知名姓,想来自然是那人间有一天上无双的,极聪明、极精雅的一位姐姐妹妹了。二爷心事不能出口,等我代祝:你若芳魂有感,香魄多情,虽然阴阳间隔,既是知己之间,时常来望候二爷,未尝不可。你在阴间保佑二爷来生也变个女孩儿,和你们一处相伴,再不可又托生这须眉浊物了。’说毕,又磕了几个头,才爬起来。”一个善体贴,惹人怜爱的小厮形象便凸显出来。脂批说得好“忽插入茗烟一篇流言,粗看则小儿戏言,亦甚无味,细玩则大有深意。试思宝玉之为人,岂不应有一极伶俐乖巧小童哉?……今看此回,直欲将宝玉当作了一个极轻俊羞怯的女儿看,茗烟则极乖觉可人之丫环也。”[2]

茗烟的“乖巧伶俐”还体现在第二十三回中,宝玉“静中忽生烦恼,忽一日不自在起来,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出来进去只是闷闷的”时,善解人意,最懂宝玉心的茗烟“把那古今小说,并那飞燕、合德、武则天、杨贵妃的外传与那传奇角本,买了许多来引宝玉看。宝玉何曾见过这些书?一看见了,便如得了珍宝”。第二十六回宝玉正借《西厢记》曲词戏黛玉时,“只见袭人走来说道:‘快回去穿衣裳罢,老爷叫你。’宝玉‘不觉打了一个焦雷是的’”,最终是薛蟠让茗烟假借父亲之名来召他时,若换他人不知如何,但对茗烟,他只道:“反叛H的,还跪着作什么! ”因为他的贴身,难怪第三十四回宝玉挨打后,袭人最先想到的就是找茗烟调查,等袭人责备他后,茗烟急说:“偏生我没在跟前,打到半中间,我才听见了,忙打听原故,却是为琪官,同金钏姐姐的事。”袭人进一步询问,茗烟回答:“那琪官的事,多半是薛大爷素习吃醋,没法儿出气,不知外头挑唆了谁来,在老爷跟前下的火。那金钏儿的事,是三爷说的,我也是听见跟老爷的人说的。”其反应之快,语言之伶俐可见一斑,“多半”明显的是猜测,“听见”则因其幼小别人不避他。又如第八十回宝玉到天齐庙还愿,宝玉跟王道士要治“妒”之药被对方误解时,连宝玉都还没听懂道士的话,茗烟则喝王道士:“该死,打嘴”,茗烟幼小却比宝玉更懂时事,且尚狐假虎威。

古代的士大夫离不开“香茗”,似乎也离不开“药”,好药似乎也成了一种身份认同的标志,一种风流、儒雅的表现。鲁迅在《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中阐述了药与文人与名士的关系,说“但何晏有两件事我们是知道的。第一,他喜欢空谈,是空谈的祖师;第二,他喜欢吃药,是吃药的祖师”,魏晋士人服的药本来是一种治疗伤寒的五石散,“这种服散的风气,魏,晋,直到隋,唐还存在着”。由此看来,古代士人服药古来有之,有好事者以服药来表明自己的风雅,于是服药也成了古代士人的雅趣。不过,促成士人服药爱好的更重要的原因恐怕是道家鼓吹的服药成仙。《抱朴子》云“生可惜也,死可畏也”,道家或鼓吹炼丹服丹成仙,或者以仙药济世活人。因此,古代文人常以服药标榜“风流”。小说第五十一回中,晴雯伤风生病,宝玉要再在怡红院熬药,晴雯说:“正经给他们茶房里煎去,弄得这屋里药气,如何使得。”宝玉却道:“药气比一切的花香果子香都雅。神仙采药烧药,再者高人逸士采药治药,最妙的一件东西。这屋里我正想各色都齐了,就只少药香,如今恰好全了。”可见在古代士大夫那里“药气比一切的花香果子香都雅。”《红楼梦》中很多地方都可见“药”的影子,就是最重要的人物宝钗也天天不能离开药――冷香丸,而黛玉则是人参养荣丸。[3]不过,在《红楼梦》众小厮中除茗烟,对锄药的描写似乎有些轻描淡写,有些成符号化了。至于其他小厮则更是惜墨如金了。

如果说琴棋书画都以丫鬟的形象呈现,则品茗、服药等则以小厮的形象出现。前者烘托“雅”,后者则写“清”,把古代文人的生活情趣表现无遗。可贵的是这些丫鬟小厮还有着不同的个性,茗烟“淘”,司琪“烈”,入画“弱”,但其作用是共同的,都体现着《红楼梦》作者的巧妙构思:一是活化古代士人的文化情趣,二是烘托主子的性格及爱好,三是预示主子们的命运,四是其名字连缀起来构成一个既雅致,又别有意境的象征系统。但是,这些小厮丫鬟都只有名没有姓,因为他们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参考文献

[1]涂瀛.红楼梦论赞[M].一粟编《红楼梦资料汇编》,北京:中华书局,2004.

[2]庚辰本批语引自陈庆浩《新编石头记脂砚斋评语辑校》[M].北京:中国友谊出版公司.1987.

[3]梁归智.论贾宝玉的小厮和男仆.河南教育学院学报[J].2013・4.

(作者介绍:李胜,楚雄师范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古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