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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唐人皎然对谢灵运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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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皎然是唐代著名的诗僧,在其《诗式》中对谢灵运诗至为推重,主要由于谢诗符合皎然为文真于情性、善于锤炼佳句,创造意境的诗学思想。

关键词 皎然 《诗式》 谢灵运 诗学

唐代诗僧皎然《诗式》是唐代著名的诗学著作,也是继《文心雕龙》和《诗品》之后分量较重的诗学批评著作。在对诗人、诗作的批评中,皎然对南朝诗人谢灵运的诗歌极为推崇,“且如‘池塘生春草’,情在言外,‘明月照积雪’旨冥句中。风力虽齐,取兴各别。”(《诗式・卷二》),表现出皎然“真于性情,尚于作用”独立的诗学观念和诗学立场。

一、真于情性皎然主张“为文真于情性”,主要表现为评价谢灵运的山水诗。谢灵运对山水的吟咏较之同时代的玄言诗,少了空谈玄理、证道载体的意味,多了发于真性情的歌咏。在他的诗句:“迈深心于鼎湖,送高情于汾阳。嗟文成之却粒,愿追松以远游”(《山居赋》),表现出诗人怡情养性于鼎湖、汾阳,远离世事纷扰,从赤松子远游,绝尘去世的思想倾向,并以此来化解内心的苦闷与矛盾。在他的《自注》写道:“经历名山、遇余岩室,披露其情性,且获长生。”可知,谢灵运是把游历山水看作是一种披情展性,获得长生的途径。唐代诗人白居易也曾评价谢灵运山水诗:“谢公才廓落,与世不相遇。壮士郁不用,须有所泄处。泄为山水诗,途韵谐奇趣。”皎然“为文真于情性”的诗情审美追求正与谢诗心与物融,心与道契,这就是皎然之所重谢诗,“为文真于情性”审美极至追求的表现。谢灵运这种表达内心真情,避开空谈玄理的山水诗,不仅为当时诗歌写作丰富了题材,而且为南朝诗歌风貌开了另一扇窗。

二、锤炼佳句皎然认为锤炼佳句是诗人追求独特的艺术个性的表现,也就是他所说的“尚于作用”。他把佳句的追求与风格的崇尚都纳入了意境神往、心与道融的创作至境。在谢灵运之前,中国诗歌以写意为主,摹写物象只占从属的地位。同为山水诗人的陶渊明,其写作风格主要是写意,表达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物我一体的审美体验。谢灵运则不同,山姿水态在他的诗中占据了主要的地位,“极貌以写物”(刘勰《文心雕龙・明诗》)和“尚巧似”(锺嵘《诗品》上)成为其主要的艺术追求。他尽量捕捉山水景物的客观美,不肯放过寓目的每一个细节,并不遗馀力地勾勒描绘,力图把它们一一真实地再现出来。从皎然的《支公诗》:“道家诸子论自然,此公惟许逍遥篇。山阴诗友宣四座,佳句纵横不废禅。”可看出他把锤炼佳句也提高到参禅悟佛的高度。《述祖德赠湖上诸观》:“我祖文章有盛名,千年海内重嘉声。雪风梁苑操奇赋,春发池塘得佳句。世业相承及我身,风流自谓过时人。”他认为自己继承十世祖谢灵运的文学才能,在文学作品中能写出那些体现情兴相圆融,妙用无体的佳句。皎然评价谢灵运“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登池上楼》)就是一首表达真性情,用词修饰不着痕迹的典型例子。诗人开始时对“潜虬”“飞鸿”的描绘,表达自己所处的困境,接着自“衾枕”以下八句,写登楼所见满目春色,“池塘”“园柳”两句,转为近景的具体描绘,这种景象中是冥含着诗人的牢愁之旨的,皎然认为这就是“旨冥句中”。

三、文外之旨皎然认为,谢诗是最富有“文外之旨”的审美特征的,并且指出这是受了佛教思想的影响,“康乐公早岁能文,性颖神彻,及通内典,心地更精,故能作诗,发皆造极,得空忘之道助邪?”集高僧、诗人、诗论家于一身的皎然,对同是佛学家、诗人的谢灵运,论诗自然别具慧眼。禅宗始终是皎然思想的主导,他对南宗和北宗都有所接受。《皎然传》称他:“及中年谒诸禅主,了心地法门。”禅宗是以“不立文字”“见性成佛”为特征的。而禅宗特别是南宗禅的哲理,则深受魏晋玄学的影响。魏晋玄学,又是佛教思想与道家思想的融合。皎然在《诗式序》中说:“至如天真挺拔之句,与造化争衡,可以意冥,难以言状,非作者不能知也。”所谓“意冥”,就是难用语言来描绘,只是内心默默领会。也就是说,好的诗句,天真自然,特立秀拔,能与自然争高低,其中的意蕴,难以指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所以他极力提倡诗歌必须达到“但见性情,不睹文字,盖诗道之极也”的高度。皎然谈到对谢诗“池塘”、“明月”二句的鉴赏时,《诗式》卷二:“‘池塘生春草’,情在言外”。又云:“情者如‘池塘生春草’是也,抑由情在言外,故其辞似淡而无味。”关于此句的妙处前文已有所论述,不在赘述,可见皎然的审美思想追求在谢诗中找到闪光点,所以对谢诗推崇倍至。

四、意境之美皎然在《诗式》中评谢灵运的《登池上楼》为“意也”。《咏魏太子》《过始宁墅》也为“意也”;《从游京口北固应诏》为“高也”。以“高”“意”标举谢诗,体现出谢灵运诗歌经营画镜创造诗境美的特点。追求诗境之美正是皎然诗论的核心,同时也是其创作所追求的。皎然“偶来中峰宿,闲坐见真境。”(《宿山寺寄李中丞洪》)“月彩散瑶碧,亦君禅中境。”(《答俞校书冬夜》)“释印及秋夜,身闲境亦清”(《酬乌程杨明府华将赴渭北对月见怀》),只有心悟道妙,才能象忘神遇,心与神道契,达到妙用无体,自然美的创作至境,表现为自然自在的宇宙本体与自由自在的精神主体的和语言文本与所描写的物象高度圆融契合的境界。自称是谢灵运的十世孙的唐代诗僧皎然,曾把自己这位祖先的诗句比作“诗中之日月”(《诗式・卷一・章宗旨》)尽管皎然一再强调“夫文章乃天下之公器,安敢私焉”(《诗式・卷一・章宗旨》),但实际上,他对乃祖推崇备至。他对卢藏用评陈子昂非常不满,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卢藏用“道丧五百年而有陈君乎”的说法对陈子昂揄扬过当,最要紧的是“上掩曹刘下遗康乐”(《诗式・卷三・论卢藏用陈子昂集序),遗漏了谢灵运在皎然看来当然是不合适的。谢灵运善于把自然山水纳入到审美视野中,静心开掘山水之奇蕴,匠心独运,别开境界,在中国山水诗创作中,确为一大宗派。他的山水诗的主要特点是能把自己的感情贯注其中,锤炼佳句,善于经营画境创造意境美,达到“真于情性”的审美效果。谢灵运诗充满道法自然的精神,贯穿着一种清新自然恬静之韵味,一改魏晋以来晦涩的玄言诗之风。艺术审美理想的一致,成为皎然推崇谢灵运的重要原因,谢灵运的诗意境新奇,辞章绚丽,影响深远。李白、杜甫、王维、孟浩然、韦应物、柳宗元诸大家,都曾取法于谢灵运。

参考文献:

[1]李壮鹰.诗式校注.济南:齐鲁书社,1986.

[2]王利器.文境秘府论校注.北京:中国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3.

[3]李运富.谢灵运集.湖南:岳麓书社,1999.

[4]全唐诗.北京:中华书局,1993.

[5]高林广.唐代诗学论稿.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