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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有两个“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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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香港街头,总担心见到某些景象。其中之一是外国人穿中式衣裳。

尤其在中环一带,真怕见到身穿中式服装的西方游客。他们肩膀太宽,脖子太粗,环绕了一圈圆形立领,再加上中央的盘扣,衣料还有亮晃晃的团花,或五爪金龙。外国男人摆进中式棉袄里,好像舞台上的戏偶,而且更糟的,个个成了三花脸的丑角。

中式衫褂讲究若隐若现,女人的身形,陷入大镶大滚的宽大之中,尤其有想像空间。至于男人的大褂子,其中的神采也在若有若无的张力中。

张爱玲在《金锁记》里形容七巧眼里的小叔季泽:“长衫搭在臂上,晴天的风像一群白鸽子钻进他的纺绸裤褂里去,哪儿都钻到了,飘飘拍着翅子。”身体与衣服之间因为有距离,所以有张力,像小鸟飘飘拍着翅子,长衫垂下,摺痕宛然,自然穿出了男人的倜傥之感。

形容男人穿衣裳,我喜欢广东话里的“官仔骨骨”,听那峥嵘而爽脆的音节,便有几分潇洒的意思。

外国男人把中式夹袄穿上身,尺码合身,却显得处处被束缚。连颜色都被他们穿得很呕,藏青、宝蓝、棕黄的缎面,配上惨淡的白皮肤,带着戏剧的夸张,还带着点寿衣的僵冷。

西方女人穿旗袍,更是绝无佳作。中国女人之中,也要削肩膀的圆身子才是极品。从无袖处斜斜伸出,手臂浑圆有致。经典当然是张曼玉在《花样年华》里,花朵的布料裹着玲珑凹凸。一般来说,外国女人的手臂肥白,转折之处像法式面包,有的更糟,臂上还闪着层金毛。

偏偏,在香港的西方女人们喜穿旗袍,不只是观光时招摇,她们在宴会里也穿,偶尔还兴冲冲地穿进写字楼。我每次都在心里暗叫,惨了,我所有对旗袍的性感想像,都被她们败光了。

在香港,还有一件同等可怕的事,电梯关门的一瞬,总让我惊心。

电梯门急忙关上,总会接触到眼光。有时,好像两刃相交电光石火的一瞬。如果我在门里,门正在阖上,瞥见匆匆想要进电梯的人,眼看一个皮包一只脚快进来。只差一秒,门就关上,在这短于一秒的空隙,要怎么反应?

什么都不做。

如果我按“开”,运气好的话,电梯门会在瞬间打开。运气不好的话,门继续关上。即使存心“搭救”手指靠近“开”的按钮,而他(她)会误以为我正猛按“关”。再说,按钮的位置那么接近,我也可能真的按错了。另一种说法是:想的虽是开门,潜意识里却违背本意,手指碰到的是另一个钮。最后一瞬,电梯门缝中,我收到怨毒的目光。你说,可怕不可怕?

如果我站在门外,那就更可怕了。我是最后一秒进不来的那个人,而我用眼角的余光看见,门里的人在最后一秒,急着连按几次,就是要把我拒于门外!望着我的窘状,那人好像还阴阴地笑。

在香港,人们总在赶时间,总怀疑那个拒人于电梯之外的家伙是你是我是他。如果在内地,我们的步调会从容些,不至于天天从电梯里杀进杀出,狭路相逢。

余娟摘自《蛇口消息报》08.1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