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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迈行,太阳照常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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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就像一支箭,没谁知道将射向何方;生活也总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力量,使你面目全非,却又在过后终于能含泪而笑。

你和我,各有各生活

破晓时分的曼谷,空气潮湿,隐约尚能嗅到谁留在街角的,昨夜脂粉的残香,含了暗紫色的甜蜜。有人还在沉睡,有人刚刚醒来,风拂过长街,吹响一树树叶子。我在路上。

这是一班从曼谷开往清迈的长途汽车。打扮妖娆的司乘热情地为每位乘客分发饮料和饼干。我睡意未消尽,不想吃东西,司乘走近时我仅要了一罐饮料。司乘笑容温柔,嗓音清悦。也就是在那瞬间,有个秘密被我发现:艳丽的司乘不是女子。

假若在街上,司乘不开口说话,听不见那低沉嗓音,看不清凸起的喉结,我不会发觉这司乘其实是男儿身。略想一下,其实倒也寻常,泰国向来有部分特殊人群――人妖。

我向司乘致谢,像他对我那般温和地对他微笑。

犹记得在国内,曾有朋友和我说,不能接受这些妖娆的男人,他们生活方式太过怪异。我不以为然。有哪个男人肯情愿扮成女娇娥呢?再说了,那些人妖,一般都是来自生计艰难的贫困家庭,几乎没有富家子弟愿意做人妖的。并且,人妖的生命和艺术生涯其实都很短暂,长也不过是40岁,短就不可知了。做人妖,不过是为了生活。你知道的,生活总有一种力量使人屈了意愿去做出某种成全。

人人皆有属于自己的故事,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譬如坐在我旁边的这个法国女孩,我们聊天,得知她是第三次到清迈度假。

我问,这里有那么好吗?

她笑笑,姗姗地说: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我喜欢这里。

这法国女孩,在过去岁月曾有怎样的故事,我不得而知。但她选择了用行走雕刻青春,以及人生。如我,16岁独自行路,坐火车、汽车或者乘飞机,故国或异域,路过原野或者城市,遇见不同的人,开始或听说一桩桩故事,欢喜有时,忧伤有时。

这是我们的生活,人人各有道路,不过殊途同归,期盼抵达快乐和幸福。

我在开往清迈的汽车上,看天色渐渐明亮,太阳升起,爬过树梢,往更高的天空移转。

一路上,司乘用流利的英语为我们讲解沿途风情。原来,他不仅是司乘,还是导游,将负责这清迈之旅所有事务。我想他是辛苦的,也应是快乐的吧,他的笑容清楚地告诉了我,那是源自内心的柔软的笑。曾有个朋友和我说,心怀莲花般的喜悦,你看世界多妩媚,世界看你亦如是。说得真好。

好好生活是听从心的召唤

清迈老城以西1公里处是清迈规模最大的佛寺,松德寺。

这是我们抵达清迈后的第二天,往松德寺。虽不是佛教徒,但见山朝拜遇寺礼佛亦是多年行走中形成的习惯。见佛,低眉垂眼,或虔诚叩拜,或肃穆而立,我心至诚。

你们应是知道,导游说,禅修最近几年在欧美国家甚为流行,不少游客远道而来,在松德寺随高僧静坐,练习禅修。

的确,环顾四周,禅修堂里静默而坐的多是金发碧眼。我们幸运,入松德寺那天恰逢礼拜三,每周这日禅修堂都会开设一堂禅修入门课程。身披袈裟的僧人闭目凝神,等最后一位学员盘膝而坐后,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慈眉善目的僧人说,学习佛学禅修的意义是为获取来自心底的安宁。生活有太多不如意,人总被外物所左右,可当我们观察一切悲喜因由,不过是源于对环境的预期。这便是我们的欲望了。欲望有多少,喜忧便有多少。生命是脆弱的,快乐其实容易,只要懂得放下以及能品味舍得。

如醍醐灌顶,聆听高僧妙语。原来生活悲欢只在一念之间,当闭目打坐静思前尘,所谓坎坷其实微不足道。听从内心最深处的声音,顺其自然,便得解脱。

两个小时的禅修课程很快就到了结束时刻。从松德寺出来已是午后,阳光穿过高树密叶,洒下细碎的金黄。我倍觉神清气爽,似乎一阵清风来,便能翩然而飞的了。蓦地记起宋朝禅宗大师青原行思的妙语:参禅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禅有悟时,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禅中彻悟,看山仍然是山,看水仍然是水。我不敢妄称自己禅中彻悟,但是我知,我心如明镜台,不惹尘埃。

导游说,每次来清迈他都会入寺修炼禅修。他淡然微笑,不做太多解释。我想我知他为何禅修又收获了什么。我猜你也懂得。

他的故事我们的生活

提及美食,所有到过清迈的人都会会心微笑,这里是美食天堂。但清迈于我,印象最深是地下拳击场泰拳手的残酷角斗。

泰拳手和人妖一样,只在泰国这片土壤中才能生存。这亦是泰国出身贫苦的男孩改变人生的两条出路。同样,泰拳手亦是从童年便接受严格乃至残酷的训练,以求更快的速度,更凶猛的攻击和更顽强的抵抗。只有击败对手获取胜利,才能让曾经喷溅在青春上的鲜血变得有价值。

这是我们在清迈的第四日。夜晚,去热闹的夜市品过清迈美食,酒足饭饱,我们前往卡维拉拳击场,看清迈拳王争霸赛。这场赛事也可称得上是一年之中最可观的盛事了,因此场内人山人海,亢奋的呐喊声,尖锐的口哨声,弥漫,涌动,空气仿佛要被烧着了。

拳手出场亮相时,导游叫了起来,他兴奋地指着其中一个冷峻男子高声对我说,看,我的偶像,绰号“圣斗士”的去年拳王,天哪,我都觉得自己要疯了看见他!

我觉得这“圣斗士”更像是一个冷血杀手,浑身伤疤,眼神锐利如鹰,一股霸气凛然而生。

据导游介绍,这场比赛拳击场是有开出盘口的,“圣斗士”的赔率是1.3,也就是下注1000,赢了才赚300,而他的那个爱尔兰对手是1000赔3000,实力差距甚是明显。

真主保佑“圣斗士”,导游惴惴不安地说,但他的对手的确强硬……

经导游一解说,我也紧张起来,心不自觉地就站到了“圣斗士”这一边。

比赛开始。第一局双方只互探虚实,有效攻击并不多。第二局,“圣斗士”占据主动,将对手打到鲜血满面。血的喷溅点燃了赛场空气,所有人都歇斯底里起来,“圣斗士”胜券在握,他的粉丝们更是疯狂了,大声喊叫着。我听不懂他们在喊些什么,但能猜测得到,他们在为“圣斗士”感到荣光。不料,第三局,爱尔兰人竟突然变得像失去控制的野兽,一拳狠似一拳,“圣斗士”节节败退被逼到拳台一角。场内竟然有不少的观众纷纷倒戈,他们更愿看到爱尔兰人反败为胜的戏码,而我的导游,他嘶哑了嗓子坚持为“圣斗士”呐喊助威。这第三局是爱尔兰人胜出,我的导游顿首捶胸,愤然不已。第四局开始不久,“圣斗士”便轰然倒地了,疯了一样的爱尔兰拳狠毒攻向血流不止的圣斗士,裁判好容易才拉开。

不省人事的“圣斗士”迅速被人用担架抬走抢救,我的导游哀哀哭泣起来。我不知该如何给他劝慰。

倘若你不曾亲身体验,你不会知道那场景多么悲烈。失败的英雄不相信眼泪,而鲜血染红擂台。所谓胜者王败者寇,所谓人走茶凉,在那里你皆能清醒感悟,黯然唏嘘。

后来几天的清迈旅途,导游笑容凄然,他都很少说话了。没人埋怨他。

第七天,我们从清迈回到曼谷。一行人散去,各奔东西。有人在说再见,有人没有,转身离去,开始新的旅途新的故事。是的,人人皆有自己的生活轨迹,其间甘苦,譬如饮水冷暖自知。太阳照常升起,我们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