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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的人不可饶恕,那么不肯饶恕是不是也是一种犯罪?”舞台上,陈其骧向曾经伤害过的挚友老金发出了最后的询问。舞台下,沉浸在剧情中的观众泪水模糊双眼,唏嘘感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老金选择原谅,在明亮的日光下安详地走向生命的终点。这是话剧《冬之旅》最后的故事,由曹禺之女万方编剧、赖声川导演、李立群、蓝天野主演。接演这部戏时李立群63岁,蓝天野88岁。现在,《冬之旅》已经连演了3年,李立群65岁,蓝天野90岁。
90岁的蓝天野将一个受尽艰难困苦却又倔强顽强的老金饰演得入木三分,105分钟时间里,观众仿佛随着老金过完了一生。1992年《茶馆》告别演出后,观众不曾料到还能看到蓝天野上台表演。对于89岁高龄的蓝天野出现在舞台上,观众称之为“奇迹”,他们说现在看蓝天野演戏就像在与那个黄金时代再次相会与告别。作为著名表演艺术家,蓝天野是话剧《茶馆》中丰神俊朗的秦二爷,《家》中虚伪道学的冯乐山,《甲子园》中饱含家园之情的黄仿吾,也是电视剧《封神榜》中仙风道骨的姜子牙,《渴望》中温文儒雅的王子涛。蓝天野承载了太多人的记忆。
看完《冬之旅》不久后,本刊记者在蓝天野北京的家中见到了他。他精神矍铄,衣服合体有型,头发一丝不乱,非常精神。谈起话剧,他说应该将最好的状态和表演呈现给观众。这使他在现在这个年纪呈现了一种少有的少年般的状态。蓝天野传记《烟雨平生蓝天野》第二作者罗琦也有同样的感觉,她评价蓝天野:一事能狂便少年。
像我这样的人,这样的戏
2012年蓝天野在蓬蒿剧院遇到万方,万方还记得蓝天野当时对自己说:“万方,你能不能写一个像我这样的人,这样的戏?”至于写什么,怎么写,蓝天野不干预。
一段时间后万方给蓝天野打电话说正在写,但蓝天野并没有问写的是什么。直到又过了一段时间万方将写完的剧本发给蓝天野看,蓝天野一口气读完。“这是我70年的演戏生涯里最有感受的一部戏,写出了我的生活经历中感受非常深刻的一部分。”这部戏正是《冬之旅》,讲述在“”中,陈其骧迫于压力出卖了老金,害得他坐牢、身陷囹圄、家破人亡。暮年时,多年未谋面的陈其骧找到老金忏悔,希望求得他的谅解。但蓝天野认为这部戏是写“”的经历,但又不是仅仅写“”,“是拿‘’的背景来写人,写从古到今,人与人之间的伤害和之后的宽恕、谅解。”
《冬之旅》从剧本到制作成话剧演出并非一帆风顺。蓝天野将《冬之旅》的事情汇报给人艺,希望人艺能制作演出。当时的院长张和平表示很支持。蓝天野还记得有一次院里开会讨论这部戏,蓝天野的车子还没有到剧院就接到张和平的电话,电话里的张和平向蓝天野致歉,因为夫人生病着急送医院,张和平不得不取消参加这次讨论会。但他对所有人强调这部戏要:加快速度,加大力度。蓝天野参加了当天的讨论会,最终的结果由院领导决定,蓝天野需要的是等待结果。
不久后,院领导找到蓝天野并告知结果,当时蓝天野心里想着,“无非就是两种结果,一种是演这部戏,一种是不让演。”但结果却都不是。蓝天野还记得那天院领导对他说:“这部戏两个人从头演到尾,不下场,太重、太累。”建议蓝天野别演这部戏。院领导直接拿了一张A4纸,上面打印了蓝天野曾经导过的14部戏,希望蓝天野在这14部戏里排一部戏。但蓝天野还是明确的回复院里演不演《冬之旅》和导另一部戏是两回事,但他最后肯定还是会按院里的意见来做。蓝天野排起了《吴王金戈越王剑》并将这个消息告知万方。蓝天野的心里对万方充满了歉意,“这部戏是我让她写的,结果却没有做成。”
隔了一段时间,有一天蓝天野接到万方的电话。她说有一个制作单位要演这个剧本,一直对《冬之旅》放不下的蓝天野一听心里也觉得踏实了。并写信告知人艺《冬之旅》的情况。
制作话剧《冬之旅》的公司是央华文化,这部戏由赖声川执导,蓝天野和李立群主演。蓝天野曾高兴地对媒体说:“我们这个戏的主创组合,作者是大陆的,导演是台湾的,两个演员,我和李立群,一个是大陆的,一个是台湾的,这样的阵容组合以后也很难再有了。”
因为要和赖声川合作,蓝天野还特意看了赖声川执导的话剧《宝岛一村》。“赖声川有他自己的戏剧风格,他特别重视戏剧所要表达的思想,注重戏剧所要表达的社会意义。”初次和体制外的公司合作,蓝天野感觉“没有隔阂,大家对戏剧的理解和观念是一致的”。
对于当初为什么接手《冬之旅》,央华文化的负责人王可然回忆2013年《如梦之梦》第一次在北京演完,“我们有一个演员是万方老师的儿媳妇,她说万方老师有一个新的剧本《忏悔》。万方是曹禺的女儿,也是很有名的作家,她的很多作品比如《空镜子》《空房子》我都很喜欢。但是我们当时的剧目储备已经完全够做。”但是,看完《忏悔》,王可然就被打动了。“人性如何在那段历史中找到出路一直是我很关注的。这样的剧情,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中并不尖锐。但其实暮年的老陈想要去求得老金的解想要忏悔,已经不得了了,而在这样的纠结中,老金又是如何做到原谅的呢?我当时非常感动,因为它在解说原谅,怎样让原谅做到真实,怎样刻画真实,真实面对过去,真实面对未来。”王可然认为:“艺术的伟大在于能够给大家找到一个被感染的方向,这个剧本感动了我。”后来《忏悔》改名《冬之旅》。
如果能做得更好一些,为什么不呢?
在赖声川看来,能请到蓝天野是运气,“《冬之旅》是讲北京的故事,我对北京虽然不陌生,但毕竟不是当事人,开始有点紧张,后来发现蓝天野老师就是一个百科全书,他讲北京的很多故事,比如北京冬天什么样,我们在排戏过程中遇到什么问题直接问他就行了。”
与蓝天野合作的李立群坦言《茶馆》对其表演影响至深。上世纪80年代在日本看到电视转播后,他前后看了三十多遍,台词烂熟于心。但真正与蓝天野合作后,李立群感动于蓝天野对戏剧的态度,“他对工作、话剧和生活都很珍惜,让我看到了一种高尚。”
蓝天野真正开始演《冬之旅》的时候,王可然还是有一丝担忧的。88岁,还在舞台担纲主演,蓝天野必须一直在舞台上保持精神高度集中的演出状态。这是所有人都没有碰到过的情况,各种突发状况都有可能发生。
王可然专门为他安排了一个生活助理,整个巡演过程他都亲自跟着。他们保护蓝天野,像博物馆保护一尊珍贵的文物。蓝天野也知道大家的小心思,虽然,他内心是拒绝过分的关切和保护的。
有一天他没有胃口,但硬着头皮扒拉着盒饭往嘴里送,他对李立群说,“我这个饭是为别人吃。你不知道,如果我一顿饭不吃,会有多少人来问候我。”
他不愿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给剧组工作人员增添麻烦。一次在剧场彩排,蓝天野突然感觉身体不适,排练被迫取消了。那一天,他情绪低落。蓝天野拒绝将年龄大作为自己在专业上松懈的理由,他为因自己的“不健康”而耽误进展向每一个人道歉。
在春夏季的巡演中,由于戏中的情节设定是在冬季,观众穿着单衣坐在台下看戏,而蓝天野,需要穿厚重的棉袄、大衣,还要系上围巾,在舞台上聚光灯底下表演。一场戏下来,衬衫湿得能挤出水来。但他仍然对戏不含糊并且拒绝炒作高龄, “如果大家都去感慨:快90岁了,多不容易啊,那就是我演得不大成功。”在万方看来,蓝天野已经与剧中的老金融为一体,在戏剧世界里有了自己的自由王国。
回头看自己塑造的一个个人物,蓝天野始终坚持的理念是:“艺术创造,如果能做得更好一些,为什么不呢?”
蓝天野有个主张,演员对一个角色的创造不是在接到剧本和角色时,而是应该从决心当演员的那一天起,就不断在心中酝酿种种人物创造的愿望。“演员是干什么的?演员就是要琢磨人,琢磨透了,你就演好了。”
蓝天野说他当演员的时候,曾经两次晕倒在后台,有一次让观众等了他一个多小时。有一次,焦菊隐导演愣按着他说:“下面那场你别演了,让别人替你吧!”那时候他也老受表扬,表扬“带病坚持工作”。蓝天野说这不对:“为什么不对?比如说你在商场是一个售货员,就应该把最好的商品卖给顾客;而得是演员,就应该把最好的精神状态、演得最好的成绩奉献给观众。你如果病了,给观众提供的是次品,整天老是@样,真的是不行。”
蓝天野牢记的,是焦菊隐先生概括的对北京人艺艺术风格的总结――深刻的内心体验,深厚的生活基础,鲜明的人物形象。
戏剧就是我的一生
上世纪90年代起,蓝天野告别了舞台,除了实在磨不开面子偶尔客串一些电视剧集外,他不演戏,不导戏,甚至不看戏,在家一门心思作画。
蓝天野曾拜师国画大师李苦禅、许麟庐,并于1995年和1998年在中国美术馆两次举办个人画展。他坚持“勤于笔墨、独辟蹊径”的创作思路,作品饱含鲜明的艺术个性和深厚的文化内涵,既有参透人生的性灵,又有发自内心的童趣,受到海内外人士喜爱。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2011年,这一年蓝天野正式出山,受张和平院长之邀出演《家》中的冯乐山。
第二年,是人艺60周年大庆,扛不住张和平院长的不依不饶,蓝天野在由老中青三代共同演出的原创大戏《甲子园》中出任男主角黄仿吾,同时担任艺术总监,从剧本、选角、舞美各方面,他事无巨细地监督并参与。
这次的戏份比《家》重得多,两个半小时的演出,单段超过6分钟独白,首轮26场,蓝天野再次倾力、圆满完成了表演。而那一次《甲子园》,90岁的朱琳、88岁的郑榕、85岁的蓝天野、83岁的朱旭在舞台共同谢幕,也成为人艺舞台再也无法复制的历史。
没想到这一演就收不住了。从被动让演到主动想演,耄耋之年的蓝天野,人生又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冬之旅》还将继续演出,万方与蓝天野合作的第二部戏《北京人》也即将上演,仍由《冬之旅》出品方央华文化制作。
事实上,在蓝天野此前的演员生涯中,《茶馆》中的秦仲义和《北京人》中的曾文清是他最为观众熟悉的角色。因为曾文清,他被夸赞“他的书生气质被称为继江村之后的第二人”。
1957年,《北京人》演出结束,来到后台看望演员,告诉蓝天野:“你这个文清演得很好。”
新版《北京人》,万方将对父亲的剧本进行重新改编,而90岁的蓝天野担任导演。
为什么在离开舞台20多年之后,还能有如此旺盛的创作欲望和能量?
蓝天野说:“不是说我演戏的能力,演戏的技巧有多大本事,我感觉戏剧就是我的一生。我对自己这一生有时候还比较满意,甚至于有点小得意,但是更多的是一些波折、坎坷。人生教给我,在舞台上怎么去创作。”